眩晕代替憋闷扯动每一次呼吸,无数飞虫在眼前舞动,如影随形,视线无法聚焦在一处,仿佛有人抱起她,可她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混乱无序充斥每分每秒,所有都变成了错觉。
一股清凉的水渡过来,顺着唇舌滑入喉咙,随后làng涌般的黑暗侵袭了她。
秦燕殊揽住她缓缓靠着树坐下,看她侧头靠在自己胸前深眠,像之前那么多个相伴的夜晚,亲密无间。
捻起落叶上她被利箭割断而掉落的一缕青丝,一时只觉可悲可笑,荒诞至极。
他并未与她结发,却已走到割发断义这一步。
扬州查到的事实在出人意料,回程的途中他一直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入了金陵城后一个念头却冒出来牢牢萦绕于心,他那会还在思量,若她在园中安心等他回来,他便不去计较这些事情,纵有不甘,他也肯学着放下,同她重头开始。
他怎么就忘了,她是不愿的。
她如果肯妥协,就不会来金陵,也不会遇上自己。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要是对自己有一丝情意,不会连问都不肯问就逃了,一丁点挽回的尝试都不肯做。
原来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她不愿意当妾,她不要他的爱,她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他对她采取的方法都是错的。
他与她,从头开始就是错的,错的离谱。
耳鬓厮磨是假的,浓情蜜意是假的,长安也从不是他,所有都是假的。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这是他第二次在生死关头放过她,她要是第一次就死了,就不会因为误会引出后面那么多事。
假的,错的,也是她。
红尘人海,从来都只有一个她。
他并不想承认,唯独骗不了自己。
月亮已落,参星横斜。
“我明明说过,让你等我回来。”
低不可闻的呢喃,可惜不会有人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云珠在夜枭yīn森凄凉的叫声中逐渐恢复神智,睁眼仍是一片黑暗。
察觉怀中的人醒了,秦燕殊将她的脸从披风中扒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扶正坐好,自己走了出去。
环顾四周,云珠才发现这是一艘小船。她双手缚在身前,费力的站起身,跟着秦燕殊打开的舱门钻了出去。
江风浩渺,皓月当空,天上一个,水中一个。
他立在船头,身上还是那件污了的白衣。
船身随着水波摇晃,云珠摸着船舷走过去,离他几步远时,秦燕殊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从没信过我的话?”
“是。”也许是差点在他手中死过一次,她蓦地不再害怕,也厌倦了同他虚与委蛇。
“那我要你跟我回去呢?”他转过头,神色悲喜难辨。
“我不想回去。”
秦燕殊大步走过去,边解她手上的绳索边庄重地说,“好,这次我让你走。”
“你说什么?”云珠不敢置信地揪住他的袖子,再次确认,“你真的放我走?”
秦燕殊并不想往后叫她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事,开门见山道:“你母亲是平远将军的侧室,她手里有我要的东西,和我jiāo换你。”
云珠后退一步,想笑却又笑不出,百感jiāo集。秦燕殊,因为权势得到她,又因为权势失去她,世间有谁不是这权势的笼中雀。
她盯着他幽深的双眸,心思电转间想到某事,“和你谋官有关是不是?”
秦燕殊没有回答她,只看向了对岸。
云珠按捺不住,趴在船沿攥住衣襟深呼吸,满眼都是溢满银色月光的河水。
她抬头眺望,小船驶往的对岸,芦苇丛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举着火把。
“一个曾抛下你的母亲,为什么会出手助你,你没想过吗?”秦燕殊泰然自若,凝视着空中的皎月,又转向那团火光。
“你既然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先跟他去吧,离开金陵,走远点。”
他们还年轻,未来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坑文,先按最初设计那版的结局写了一遍,后续有灵感会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