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下来,卫长意轻咳了一声左右看看摆手告退,他方才被瞪了一眼,早有了离去之意。聂茂之紧跟着也尾随他离开,左右长兄没有性命之忧,他不好再待下去。
伤口已经处理好,大夫开了药就退下了,此时仲北亲自督促下人们煎药,不多时房中就剩下了季初和受伤的聂衡之两人。
其余的奴婢都守在了门外,侯爷很早之前就吩咐过不准旁人进入他的寝室。
“施岐身上的衣服我见过,是你做的。”人都走光了,聂衡之鼻子一抽,眼睛红通通的又开始委屈地控诉。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他的衣服破了就要扔掉,他都很久没有穿过新衣了。
季初愕然,没有料到他连这种不为人知的小事都清楚,也没有料到他连一件衣服都牢牢记在心上,不过,他才受了重伤,她只能安抚他。
手掌一下一下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季初想了想语气柔柔地向他承诺,“等下次你再醒来,我也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给你用最珍贵的云锦,再用刺绣缝上流云的图案。”
是你而不是聂侯爷。
话中的区别显然转哭为笑的聂衡之没有领略到,他重重点头,翘着唇角,手指一下一下把玩着季初的手,心中溢满了欢喜。
果然,他放走了那个野男人,又受了重伤后,季初对他就变得温温柔柔的,也许很快就和从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还可以抱着季初睡觉。
想想就美滋滋地,他几乎兴奋地一夜没睡,看着季初难掩疲倦地趴在chuáng侧呼吸平稳,许久之后才阖上了眼睛。
辰时,天色微亮。
从后背和手臂传来的疼痛bī着让聂衡之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回忆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情,面色yīn沉之余不由勾了勾唇角,若无例外,此时那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潞州城。
他们会去哪里呢?沈听松身上的软筋散起码要两日的功夫才能散去,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江南,沈家的大本营。
只要他们一进去江南的地界,这个秘密就会立刻大白于天下。
届时,朝廷也该抉择好了人选领兵去到北地对付戴绍。北地节度使反,江南节度使拥护先太子正统,这天下,势必成一盘乱棋!
聂衡之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先太子,魏安帝,如果不是你们的纠缠,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本侯的孩子怎么会死?
既然如此,本侯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光明正大地斗起来,斗得越激烈越好,最好两败俱伤通通去死……
他咬着牙面目森戾狰狞,却在视线微微往下的时候看到了一截莹白的皓腕,随意地搭在他的发上,黑白对比之下,愈发显得那截手腕纤细可爱。
聂衡之脸上的神情僵住了,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数下,动作缓慢地将一只手掌覆在手腕上,滑腻的触感让他喉结滚动,是真的,季初昨夜守着他没有离开,她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
屏着呼吸,他的手指往前伸去,放在了女子的脸颊,停住不动了。
梦里有一只密不透风的网落在季初的脸上,结结实实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呼吸不上来,季初瞬间惊醒,睁开了一双有些迷茫的眼睛。
聂衡之迅速收回手,凤眸冷冷地注视着她,语气森寒,“放走先太子遗嗣,季初,你好大的胆子!”
第六十章(二更)
季初原本是趴伏在chuáng侧,慢慢地抬起头还不太清醒,可聂衡之冷冷的一句话与冷漠至极的目光让她立刻恢复了清明,天亮了,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哭哭啼啼的那个“他”。
聂侯爷在向自己问罪利用神志不清的他,放走了沈听松。
她渐渐坐直了身体,刻意将自己同眼前人的距离拉开,垂下眼眸也没有看他,“全都是我的错,侯爷若是将我关进地牢,我不会有怨言,只愿您当日的话还作数,不会牵连到季家身上。昨日之事是我一人起意,季氏族人完全不知情。”
她的语气很冷静也很平和,唯有说到季家的时候带了一丝波动。
她千里回到潞州,并不希望自己的族人因为她的举动受到牵连,尤其在堂兄做了潞州推官,前途正好之际。
聂衡之的身上缠着绷带,挣扎着坐起身的时候眼睛都未眨一下,他讽刺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有担当,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可惜你的那位未婚夫还是抛下你离开了,反而还要本侯救你。这笔账你又要怎么算,将你关进地牢本侯可是一点都不划算。”
季初脸色微微变化,抬眸看向他,很认真地反驳,“昨夜的事情听松并不知情,他昏迷不醒。”说到这里,她紧张地抿抿唇,语气陡然变化,“不知侯爷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一直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