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优雅跪拜面容温柔的女子,联想起她在湖州城冷然bī退官吏的场景,淡淡一笑。
季尚书的女儿,外柔内刚,倒不负父母的教养。
“也是,近日,季家好像在为季娘子的再嫁张罗。”侍从恍然,又说起他悄悄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季娘子十分受欢迎,许多郎君求娶呢。
“既如此,我们便在潞州城多停留些时日,等这位季娘子出嫁了再行离开。”沈听松眉心一动,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飘渺孤寂的身影仿若又与这一片青山绿树隔绝了。
他本无根客啊。
拜祭了父母,季初显得很是欢喜,小梨涡展露在脸颊,日后她会按照父母所愿平安快乐地活着。
至于父母的死,季初抿了抿唇,暗暗放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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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凛冽,季初离开的一个月后,平京城中飘起了雪花。
东院廊下的jú花早就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矮梅树,红梅huáng梅绿梅开的正盛,几乎将东院包裹在了梅花的香气之中。
聂衡之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盛开的朵朵梅花,狭长的凤眸闪过嗜血的疯狂。
他死死地握着轮椅的把手,忍不住在想这个时候季初在做什么,是和野男人双宿双飞还是彻底将他抛在了脑后。
“大公子,这是夫人最爱的当归羊肉汤,您用一些吧。”正院传来一阵阵把酒言欢的热闹动静,仲北眼里闪过鄙弃,转而又为国公的举动寒心。
今日正是聂锦之被立为世子的庆祝酒宴,好事成双,当日不知廉耻污蔑聂衡之的那个表姑娘白氏也被他纳做了妾室。正是chūn风得意,丝毫不顾及长兄还在休养身体,聂锦之大宴宾客,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定国公府的屋顶。
聂衡之接过,喝完了从前无比厌恶的羊肉汤,从轮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鸣翠阁,躺在含有女子气息的chuáng榻上,他压住了胸腔几乎奔涌出的杀意。
再过两日,只要再两日,定国公府只会有他聂衡之一个主子,就让这些蠢货再活两日。
他要先掌控定国公府,之后一步步杀了所有害了他孩儿的人,害了他与季初和离的人。
第三十三章
时间很快步入到十二月,平京城已经一片冰天雪地。好在潞州城位于大魏的南方,草木花草依旧繁盛,季初只在身上着了薄薄的夹袄,怡然舒适。
此时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家中,不是她不愿再住在堂伯父那里,而是堂伯父家上门拜访实则查探她心意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偏偏给她介绍的确实又是还过得去的郎君,季初拒绝一次两次还好,拒绝的次数多了,难免给人留下一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故而,等季初自家的老宅修缮好,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回去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小辈又是女儿身,又向来没有长辈去拜访晚辈的道理,因此,这些人也就不好上门了。
再加上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说她早就自己找好了一位郎君,相貌英俊能力出众,求娶她的人家霎时少了许多。
然而,季初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所谓的如意郎君是谁,直到双青期期艾艾地指了指一个方向,她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些个人是误会了她和施岐的关系。
不过说起来,施岐一直默不作声地待在她身边,潜移默化地渗入到她的生活中,前前后后有月余的时间了,季初还未询问过他将来如何打算。
她不可能为了十两银子,就让一个可能具有远大抱负的男子屈居在内府中为她打理内务。
“娘子呢?您又作何打算?”施岐的嗓音依旧很难听,沙哑的如同老翁一般。
季初被他反问,也不生气,“我从平京城回到潞州生活,就是想过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虽然她知道天下的乱局不解的话这只是个奢望,但季初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无论是季尚书的女儿还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本质上都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女子,渴求的从来都是简单的快乐。
“若说一定要有打算的话,那我期望着我身边的人乃至潞州百姓都能有安稳的日子。”起码不要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闻言,施岐愣了下,总是沉默皱着的眉头动了动,“这很难,迟早,潞州城会变得同湖州城一般。”
曾几何时,湖州城也有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可他只待了两年就因拿不出孝敬的银子被贬到偏远地方吃苦去了。而湖州城又换了一位善于对上谄媚对下欺压的官吏。
两三年的时间,不只他们施家,陆家、薛家等数个不愿被知州呼来唤去的小世家都没了踪影。施岐本来打算靠科举之路出人头地为家族增添一份保障,可是结果什么也没剩下了,他也失去了科举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