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在人群中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将一杯毒酒qiáng行灌进他母妃的嘴里,他极力地对着抓住他的太监拳打脚踢,使出了所有他偷学了的招式,可最终还是被几个禁军护卫按在了地上。

  他想逃跑出去求父皇救救他的母妃,却被死死的抓住,一动都不能动弹。

  他的母妃在临死前拼命的求饶,想要看他一眼,可被几个粗壮的太监挡着,竟然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

  事发过后,陛下将肃王逐出京城,只是出言责备了几句皇后,就当这件事过去了。所有知情的宫女太监处死的处死,发配出去的发配出去,将这不公的血案埋藏在深宫之中。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他的母亲,他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再后来,他去御膳房偷东西的事情被暗卫发现了,暗卫统领齐焕见他资质出众,偷偷的教了他几套基础的拳法,若是他被陛下派出京城,李衍就自己去宫内的藏书阁偷书学武。

  他常常一人独自在角落里习武,发狠似的将寒冰灌在身上通过折磨自己掩盖伤痛,用血肉之躯击打岩石峭壁,似乎觉得只要学会了武功就能弥补当年的遗憾,就能将阻挡在他身旁一切的障碍统统驱除。

  再后来他长到了十岁,陛下将他放逐出宫,去了他当时的老师内阁大臣席牧的家中。

  老师一生清贫,无子无女,孤寡一人。却是他最敬重最喜爱的长辈。他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礼义廉耻,也曾教他纂刻碑文,辨识古迹。从十岁到十三岁,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陛下不像父亲,而老师却像。他们都是安静寡言之人,可老师会在清晨他练功的时候给他递上毛巾,也会在他读书练字之时为他送一碗汤,那种无需言语所表露的温情他能用心感受到。

  他每次去义学为贫寒学子讲课之时,李衍他总会坐在屋内的最后面,认真的将他所讲的内容一一的记录下来。

  那些学子早就成年,见他生的好,还如此年幼,总会逗弄他,或是揶揄问他到底能不能听懂。

  每当这时,席牧总是不阻止,却会在接下来的课上故意提出几个颇有难度的问题,若是全场无人应答,就会指明李衍起身回答。

  每每此时,堂下的学子们总是会大吃一惊,随后就是羞愧难耐。他们苦读诗书十数年,竟然连一个孩童都不如。

  而在这个时候,席牧的眼里会露出一种骄傲的神情,对上他的眼睛也会朝他点头认可。

  他的那种骄傲和欣赏是李衍十岁之前从未感受到的,毕竟幼年感受到的除了皇后的威胁就是太子和二哥无休无止的打压。

  他心里早就将老师当成是他的父亲了。

  可惜,只因为在朝堂上说了一句维护他的话,他那正直清廉的老师就被遭受了迫害,被人诬陷贪污了银两。

  十三岁,他还太年轻,不懂朝堂之上的yīn谋诡计是比那碗毒酒更肮脏,更污秽的手段。席牧的维护挡了太子的路,挡了二皇子的路更挡了他们背后文臣武将的路。

  他以一人之力敌不过千军万马,于是在近五十的年岁,他被贬职流放,拖着残破又年迈的身躯离京归乡。

  李衍看着他手脚铐着枷锁,身穿白色囚服,被关在一米长的囚车内当街示众。他躲在人群之中,一路跟着那囚车,尽管父皇不让他送老师最后一面,他还是躲过护卫的关押,逃到大街之上。

  似乎是心有灵犀,在出城门前的那一刻,席牧的视线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他蓄满泪水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

  一切的不舍懊恼和悲痛都体现在眼神之中。

  而他的老师竟然笑了,眼里边含着泪边笑,用口型对着他说了最后一个字。

  “忍。”

  待回过神来,他已经握着江溪玥的手握了许久,他轻轻的放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之中。

  李衍看着眼前之人的睡容,心中涌动起一丝躁动,自他养成了去佛堂念经的习惯之后,就变的更加平静冷淡,从不会为细小的情绪而动摇内心。

  可那男子的话,像是一团迷雾,环绕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江溪玥露出了心痛的眼神。

  “若是我去夺嫡,你又该怎么办?”他曾经拥有过的所有温情和爱都已经失去了。

  “我帮你呀。”江溪玥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

  李衍似乎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却见她边将手掏出被子边说道:“真绝,我见你深情的拉着我的手抓了半天,还以为你就要偷偷亲我了,没想到你又放了回去。真让我失望。”

  李衍听了她这话,哽住了喉咙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又傻了。”江溪玥问道,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刚刚她装睡可是忍了许久,可等了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