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回到房间,扔下书包坐在窗台边。
小区里的路灯相连拼凑出一条橙huáng色的夜景。
屈起膝盖,一双白袜子踩在窗台上,她轻轻抱住自己。
有莫名控制不了的情绪,铺天盖地涌上心头,再冲出身体将她紧紧缠绕其中。
此刻的她是无力又疲惫的。
这种感觉在段覃离开的这些年里,时长都会有,段之愿习以为常。
每到这时,她都会拿出段覃的照片,和他诉说心中的困扰。
但今天却不同,她不敢拿出爸爸的照片。
她觉得自己做错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关乎到别人人生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的齿轮,它们日复一日严丝合缝。
直到那一天,属于张昱树的齿轮被人恶意修改了轨迹,自此,他的人生一落千丈。
这其中最令段之愿觉得懊丧的是,她也是恶人的其中之一。
犹记得好多年前的某一天,艳阳高照,她吵着要去坐秋千。
她的手被段覃牵着,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听爸爸说话。
“听说你今天上幼儿园偷偷吃糖?”
“嗯。”段之愿点头,愤愤不平道:“是豆豆给我告的状!”
害得她被罚少玩十分钟积木。
“为什么不上jiāo,为什么不等零食时间和大家一起吃?”
段覃把她抱到秋千上,蹲在她跟前,严肃说:“不要怪小朋友给你告状,你这种行为是错误的,他没有冤枉你。”
段之愿坐在秋千上,似懂非懂:“知道了……”
停顿了一会儿,段覃又轻轻说:“但是愿愿以后还是不要做打小报告的人了。”
太阳东升西落,时空jiāo错,碎石扬起散落在数十年的光yīn里。
段之愿抱着膝盖倚在窗棂边,眼神空洞。
她不仅做了这个打小报告的人,还冤枉了人。
不敢去找爸爸说这件事,生怕他对自己失望。
段之愿是后半夜才睡着的,这一晚噩梦连连,每个梦在眼前都无比清晰,却又无力地在清晨睁眼的一瞬间尽数忘却。
放学后,她突然不想回家。
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思绪游走在各个角落,段之愿觉得自己可能就会在下一秒崩溃。
在医院磨蹭很久,直到吃过晚饭,秦静雅赶她回家。
她才缓缓开口:“妈妈,如果做错了事怎么办?”
“怎么了?”秦静雅凑近问她。
“没事。”段之愿摇头,放在腿上的双手扣在一起:“就是……看见个作文,命题。”
“写作文这事还需要问妈妈?”秦静雅笑着,也开始认真思考,未几,开口:“那就从道歉,弥补的角度写呗,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弥补?”段之愿抬眼,睫毛微颤。
秦静雅点点头:“是啊,错了就弥补啊。”
一句话好像驱散了她内心的yīn霾。
浓雾散去后,是嶙峋的怪石,参差不齐屹立在她心中,只等她将棱角磨平。
回去的路上,段之愿一直在想这件事。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终于在第二天上学,她找到了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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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震一脸惊喜,问她:“段之愿,你真能找到路遥?”
“希望吧。”段之愿看着桌上字条上的电话,说:“总得,去努力。”
“可是路遥根本不和我们这群人联系,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她电话号。”钱震挠了挠脑袋,看上去有些急躁:“树哥怎么说也算救了她一命,她可倒好,都不和树哥联系,害得树哥背黑锅。”
说完,他弯了弯嘴角:“嘿嘿,段之愿,树哥没白心疼你。”
段之愿一怔,心间一跳,抿了抿唇:“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
“也是。”钱震点头,说:“你是好学生,好学生都善良。”
顿了一下,又骂道:“季阳那个煞笔除外。”
段之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钢笔在手心里转了转,又说:“你,你回去吧,要上课了。”
“行,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找我。”临走前,他又嘱咐她:“你千万别找李怀,他是个叛徒!会把你卖了的!”
段之愿疑惑转过头,李怀趴在桌上,头上盖着校服。
这几天他的情绪都比较消沉,段之愿又回头看向林落芷,她也死气沉沉趴在桌上,眼睛盯着书,心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段之愿把写着路遥电话号的字条放进笔袋里,又拉上拉链,轻拍了两下。
今天她没有去医院。
秦静雅和姥姥都说不用她去,她就打包了一份饭回家。
一边吃一边给路遥发信息。
先是斟酌了一条自我介绍,而后又叙述了一遍张昱树最近遭遇的事情。
最后,她在短信末尾加了一句【期望能得到你的回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