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展开手掌,一片一片拔着嵌进掌心的碎瓷,内心绞痛混着苦涩,他是最没有资格的,他想。

  待终于有人送上凉水与药物时,他扔下最后一片锋利的瓷片,转身离去。

  凤栖飞没等来元旎君,却等来了太后的宣召。

  于是本想回府的她又紧赶慢赶去了宫中。

  待她见完太后回来时,已是下午日落时分了。

  刚跨进府里她就发现院墙那边有些不对劲,她走到院中站了一会儿,却只有晚风chuī拂,再无其他动静。

  她往院墙旁的房檐处跨了一步,对着黑压压的瓦片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儿别趴我屋顶。”

  然后转身提脚往内院走去,刚迈出半步就有一个暗紫的身影落下,伏跪在她身旁。

  是葵生。

  他神情带着极大的挣扎,先向她请了罪,“奴才有罪,擅闯郡主府,死罪难逃,请郡主殿下责罚。”

  凤栖飞皱着眉,眼里带着些无语的笑意,道:“你专门从东厂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找死?”她脚尖转向他,“你们督公有事?说吧,你人都来了,我也得等你说完再定罪。”

  她抱着臂等着,顺便逗了逗他,他刚才犹犹豫豫地不下来,说明肯定不是陆无迹派他来的。

  看那人不愿意多理她的样子,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找她。

  葵生咽了口唾沫,一脸破釜沉舟地道:“郡主,督公他,他......如果您有闲暇,奴才求您去看看督公吧!”

  他磕了两下头,继续道:“督公昨日受了刑罚,本就有内伤在身,现在更为严重了,可督公现在情绪极为不稳,在小院子里拼命练剑,奴才怕......”

  凤栖飞忽地凝眉,没再听下去,出声叫他起来,没等院中众人反应过来,她已跃上墙头,转瞬消失在屋檩间。

  她知道他说的‘小院子’在哪,就是因为知道她去过,所以他才没点出地址。

  那院子的位置莫名巧妙,离郡主府和东厂的距离相差不大,那间院子一定早就买下了,这算是冥冥中一种巧合?

  她踏上他的院墙,看着院中的景象静静立了一瞬。

  满地都是被斩断的枝桠,最多的是竹叶,像残臂断肢一样洒满一地,好几处上面还沾着鲜血,风chuī过,躺在地上的竹叶只轻轻翘了两下便黏住血液不动了。

  陆无迹坐在水池边,滴着血的手靠在膝盖上,头低得很低,他的衣衫,发丝都被风chuī动,但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在这满院萧瑟下,遗世而孤立。

  脚边是一把断剑,只有一半,另一半还不知在哪一处。

  凤栖飞‘噼啪’踩着断枝,慢慢走到他身前。

  他呼吸重了一丝,却没有抬头看她。

  她俯下身,按着他的膝盖跪在地上,拉起他流血不止的手看了看。

  下一瞬,眼前黑影一闪,那人扶着她的后背把她撑起来站着。

  她还看着他的手,移一下眼就是他的胸膛,平坦有力,微微起伏着,她揽着他的腰身靠在上面,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弯起嘴角,“你gān嘛了?想练武怎么不找我?”

  陆无迹闭了闭眼,哑声道:“奴才,不敢打扰。”

  凤栖飞猛地抬头看他,这人有情绪了,针对她的,可她没做什么啊。

  她垂下眼,今日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她讨厌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他们之间需要一些难以分割的纠缠,本是水到渠成的,可等这人主动,怕是要下辈子了。

  她扯着他的衣襟,倒退着往屋里走去,眼睛温和地弯着,像在引诱一只白兔走入陷阱,“外面有些冷,我们进去包扎一下你的手。”

  他恍然想起什么,紧赶一步上前,捉住她的两只手,像拿什么贵重物品一样捧着她的小臂,一手扶着她的肩,快步将她带到了屋中。

  两人都没想在大堂中停留,直接走进了内室。

  凤栖飞看着桌上的一排瓶瓶罐罐有些惊奇,她转头问他,“这些是什么?”

  陆无迹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将她按到桌边坐下。

  她见他不答,便挣开手拿起一个细细看了看。

  竟然是烫伤药。

  她又拿起一个,也是。

  她瞄了他一眼,随意在里面选了几个细看,结果都是烫伤药。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再掀开他的袖子,“你烫伤了?”她语气里带着疑问,更多的是焦急。

  陆无迹看着她紧皱的眉眼和担忧的神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目光凛着,看向她白皙的手背。

  凤栖飞这下明白了,她垮下小脸,对着他委屈道:“我烫伤了,进宫见太后抹了脂粉,痛死我了!”她尾音拖长,就差跺脚娇哼了。

  陆无迹脸色一变,马上从角落的柜子上端来了一盆清水,拉住她的手按在水中,想给她抹去脂粉,却不知如何下手,他沉着眉,道:“下次......不准这样了,遇见事儿......来找我,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