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试结束。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院内的花草丛中有三两只虫子在低鸣。
卢丞相一人点着烛光在窗前坐下。
一人一叠纸张,便是他今夜的目标。
卢丞相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如这般的夜晚了。
但像今天能有所期待的,当真为数不多。
如今天下大乱,女帝不理朝政。
很多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可以偷懒吗?
必然不行。
不仅他自己不允许,天底下那么多的荒地不允许,那么多的灾民不允许。
高处不胜寒。
往往走到他这个位置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不过,同样身为从科举考试中走出来的寒窗学子。
卢丞相倒是不觉得批改科举试卷这件事情,是一件苦差事。
能将有治世之能的学子提拔,对学子本身而言,对整个大儒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开垦更多的荒田吗?”
卢丞相看着第一个学子提出的策略,微微思。
眼下大儒虽说还有多数荒地未开垦,但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只要灾民的事情不解决,那么再多的土地也将无计可施。
开垦荒地,发展农业确实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但对于如今局势的大儒……行不通。
二等卷。
卢丞相在试卷上大笔一挥写下结果。
能够得到卢丞相批阅的二等卷,不出意外的话,那至少都能够名列榜尾。
虽说是榜尾,但也别小看,在大儒朝廷中,那也是能够混上一官半职。
卢丞相继续批改。
开始他以为,所有的学子,大概都能够提出亦如第一位那般,至少有些用处的策略。
可真到后边发现,离谱的试卷当真是越来越多。
“增加赋税?我增加你奶奶个腿!国库空虚也不是这个办法,从百姓身上克扣杂税,那与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裁员军队?呵呵呵…..如今边关告诫,你让我裁员军队,怎么?是准备让你们读书人拿着砍刀上阵杀敌不成?”
越看越气。
这些书卷非但不会对眼下的大儒有任何帮助,甚至任何一条推举出来都有可能遭受灭国的危险!
没错!直接灭国!
由此可见,这些策略的提出者到底有没有动过脑子甚至压根就没有脑子这么一说。
卢丞相心中悲痛欲绝,怎么这届考生的质量会这么差?
他放下了手中的试卷,拿起一旁的考生名单。
当即气急败坏。
本届的春试,竟有一半以上是那官僚出身的学子。
有些人,甚至卢丞相曾经还听说过。
那压根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然也敢来参加春试!
“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眼下局势都这般紧迫了,还做这种事?”
“如此这般,老夫亲自批改春试试卷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卢丞相一瞬间真有撕了这些试卷的想法。
纨绔子弟上交的试卷,其中又能提取出几分营养?
思来想去,卢丞相自己也不甘心。
他大儒实在是太需要人了……
天空中的月色越发皎洁,照的是忧国忧民者,照的是乡野沟渠。
卢丞相批改的速度很快。
其中一旦发现诸如增加赋税此类恶卷,纷纷列入三等卷的范畴。
那些人浪费自己的时间,他卢丞相也不介意将他们一一给打回去。
不用想,他们花在贿赂上的钱,绝对抵得过自己提笔写叛书的这点时间。
卢丞相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也逐渐冰冷。
直到他看到一个不错的题目。
“南粮北遣,南水北调?这个还有点意思……”
卢丞相忽然对这份试卷有些兴趣,便认真观摩起来。
仔细后,大呼今年春试并非没有人才啊!
就算一半以上的考生都是些糟粕之辈。
但也不得不说,当真会有人才涌现。
而这位考生所提出的南粮北遣,南水北调,正是一定程度上能够解决当今大儒紧迫的局势。
“以己之力,克己之困,好,好!!哈哈哈!!!!一等卷!!!”
卢丞相大笔一挥,直接就宣判了这名考生深得他心。
不出意外,他觉得这名考生,应该就是今年的春试状元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之后的试卷,虽说也有那么几个偶乍奇点,但也都是剑走偏锋之辈。
风险太大,也都被卢丞相评了个二等卷。
意味着这些都是可用之才。
直到厚厚的试卷即将见底,卢丞相都没能再见到一份令他满意的答卷。
而后,拂晓将至。
春试试卷也到了最后一张。
就在卢丞相准备草草批改这份书卷,准备上早朝的时候。
忽然愣住了。
“军爵律?”
卢丞相忽然想起来,这张试卷貌似是整个春试中,第一个交上试卷的那位考生。
见当时其自负的样子,说实话,卢丞相并不看好对方。
虽说这书法确实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但…….这内容实在是少的过分。
而所书写的时间,更是有些许草率了。
“军爵律?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抱着不爽的态度,卢丞相开始这份书卷。
可是,只当他读到试卷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从军当以劳论及赐,未拜而死,有罪法耐?其后…….”
卢丞相在读到这第一句话时,其实是极为不爽的。
因为对方这口气,根本就是以制定律法者的口吻来书写。
仿佛他写的不是书卷,而是律法本身!
但不爽归不爽,这张试卷所带来的震撼性。
还是让卢丞相懒得去思考那些内容。
这条律法是空前绝后的,甚至是超出了,当今人们固有思想的范畴。
他在想这条律法的可行性。
越发思索,整个人都越发魔怔。
到了最后,干脆两眼发直,望向窗外不得言语。
这条律法…….
简直成熟的不要太过分!
虽说只有草草两行,但不得不承认,他其中所涉及到的细节,几乎已经达到了完备的程度。
开始卢丞相对这条律法的破绽开始攻陷,可到了最后发现,根本就已经被对方所提及过了!
哪里还需要他来论述!
“嘶!!!此子!!!非池中之物,当真不凡!!”
卢丞相平复心中的震惊,准备继续下去。
其实哪怕到这里,他还是觉得这条律法缺了些什么。
可是什么,他暂时还想不通。
直到读到这下一条时,整个人这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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