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呛回去的妇人心有不甘,丢下手里的刺绣,指着小姑娘,沾染着幸灾乐祸的语气。
“哦呦,祭祀轮到你家,就神气的不得了,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婶娘,小姑娘牙尖嘴利的,小心没人要。再说这两年收成都不好,要是你们祭祀不出东西来,我就怪你哥带陌生人进寨子,把咱们的神灵都给冲撞了!”
小姑娘听这话,猛地冲到妇人面前,她身上的银质首饰发出清脆的声响,双手叉腰,正想要骂,却见自家哥哥背着人过来,愤恨地给妇人翻了个白眼。
又迎到朗达身边,打量了几眼楚泱,压低声音对朗达道:“哥,这又是从哪来的,上次里阿说得你都没有听进去。”
朗达嘿嘿笑了两声,对着妹子,语气倒是没底气。
“今儿个上山,在水边发现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咱们今年接了祭祀的任务,多积点善心,神灵也会保佑我们的。”
他让妹妹把门推开,背着楚泱上了二层。
“就是因此祭祀,你看整个寨子谁看好咱家的,上次救的那个醒了就赖着不走,满寨子乱窜,你都不知道,族长为了这事找里阿好几回。”
嘴上抱怨,动作还是帮着朗达把楚泱安置在chuáng上。
小姑娘语气里没好意,看楚泱眉头紧锁,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小心翼翼把朗达拉到门外。
“哥,我看这个人,不是苗疆的。他身上的衣服佩饰,针线脚法都是江南的技艺。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咱们随便救了人,到时候他家里人找来怎么办?那可就是大麻烦呀。”
朗达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摸了摸后脑勺,心里觉得妹妹多想。
“救人是好事,感谢咱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是麻烦。妹妹你去烧点水,煮点粥,到时候他醒了,再看看情况,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把他送出寨子。”
话都说道这份上,小姑娘也不反驳。
她下楼绕到后头去煮粥,顺便把家里圈养的jī鸭都喂了食,摸出三个jī蛋,蒸了碗jī蛋羹。
心里带着点气,嘴上就是碎碎念了几句。
他们苗寨一向不欢迎陌生人,尤其是最近的日子,临近祭祀。朗达却一连带回两个不知底细的人,虽说是他善心,可别家不这样认为。
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祭祀落到他们头上,越想越不安心。
小姑娘gān完活,蹬蹬蹬跑到二楼,坐在旁边的美人靠上,用余光注意里头的动静。
没了毒辣的日头,楚泱的意识渐浮渐沉,身下不再是硌脚的石头,而是舒适的被褥,隐约闻到股香甜的小米粥味。
好似突然回到了安宁的地方。
他的身体变得很重,神识却恍然想起明罗,是她找到自己了吗?
好像眼前慢慢有着明罗的身影,耳朵传来浅浅的安抚声。
楚泱勾着嘴角,呢喃着明罗的名字,在深度的睡眠里,不断地梦到以前的回忆。
“楚泱。”
明罗失落的喊出这声,下巴撑了个空。失重般的晃了晃身子,惹得安阳郡主奇怪地瞧着她。
自从安阳郡主要再回湘西,明罗又提着酒和jī去找了趟龙八爷,问了许多关于白玉虫的事。
此蛊虫是百年前突然兴起的,整个苗疆,只有美人镇产出。苗族通常是以寨为主,美人镇有千户苗寨,是个庞大的族群。
大概三十年前,美人镇还不算个镇子,家家户户的吊脚楼外,都是田埂和森林,十分排外。
全寨子的人主要靠卖出白玉虫维持生计。
蛊虫在湘西是紧俏货,尤其是毒性猛烈,类型少见的。因此白玉虫的喊价都是由大家族出面的,个人很难负担得起。
龙八爷小时候,曾经趴在窗口看长辈做生意。当时的龙家可谓是苗疆的领军人物,每年从各地屯得蛊虫数不胜数。
白玉虫刚出世,就是被龙家的一位炼蛊师发现的。
他把白玉虫磨成粉末,特意喂养母虫,之后的蛊毒品质比起以前的,更加优秀。
后来又把白玉虫同其他的虫一起放在罐子里,最后制成的蛊毒,只要对人施用,可以说能让对方言听计从。
有了这一层,白玉虫大部分的产量,都由龙家包圆了。
那次龙八爷正巧路过大堂,看关着门,长辈都在里面高谈阔论。他仗着人小,钻在窗边的角落里,拿眼睛偷看。
米色的麻袋展开,密密麻麻肥头大脑的白玉虫,各个泛着金色的流光。长辈蹲在地上观察,偶尔嘴上说几句,听不太清,似乎是觉得今年的产量比往常都多。
后面还安放着匝口的袋子,龙八爷数了数,足足有八个。他听父母说过,白玉虫产量不多,常常十年才能有点货,也是因此价格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