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俞静宜叹了一口气,每次想改变一件事的轨迹都要编个理由,再演一出戏,她也不想让青荟难过,可只有这样才合乎情理,青荟才会守口如瓶,免得她娘知道后,找她算账。

  普通人家三十年的老酒就是珍藏了,哪里舍得送给一位道士,俞家往上五代,年年存酒,酒窖里还有八十年的,相比之下,就不算什么了,她娘每年都会抢到那次机会。

  青荟来俞家的日子不算久,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痛快地答应她。

  过了晌午,青荟兴高采烈地归来,说事情办妥了,那位王道长说,她的腿很快就能好起来。

  俞静宜心道,确实是位高人,算得挺准。

  接下来只要想想,该用什么理由拖延婚期。

  日落西山,青荟从客堂匆匆来到俞静宜的闺房,推门而入:“姑娘,夫人把王道长请回来了。”

  “噗——”俞静宜正在喝虎骨酒,一口喷了出去。

  莫不是她娘没算成,用酒把人拐回来了吧,世外高人不都是很有原则的吗?

  “姑娘!”青荟急忙上前接过酒杯,递上一条帕子。

  俞静宜用帕子沾了沾唇瓣上的酒渍:“我无事。”

  不,有事,只“事”不在此。

  青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去客堂一趟,应是为了婚期一事。”

  ……

  俞静宜来到客堂,便见她爹神色恭敬,对着一位年约五十岁,下巴蓄着胡须的道士,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地叫着。

  见到她之后,立刻拉着她低姿态地给对方见礼,说起了往事。

  却原来当年就是这位王道长为俞家老太爷延寿十年,把她娘托付给俞家。

  这么说她就明白了,这位王道长每年来参加庙会就是为了来看她娘,才会立下那样的规矩。

  所以,她白忙了一场……

  王沭的目光落在俞静宜的脸上,神情微微一顿,眉眼慢慢舒展开来,捋了捋胡须。

  当年,他问过郭芳蕊是否想继承祖业,若是想的话,就把她送进行医的人家,被郭芳蕊断然拒绝。

  巧的是,接下来就与一户卖酒的人家结下缘分。

  药酒,是药,也是酒。冥冥之中保留了一丝回转的余地。

  可近几年,郭芳蕊的子女宫暗淡无光,先是儿子被qiáng征入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随后女儿在议亲之际,滚落山坡摔断腿,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还以为郭家到这一代也就止步了。

  今日看到她容光焕发,未语先笑,子女宫的气运有所回转,细问之下,她说起女儿想卖药酒。

  他觉得,这或许就是郭家转运的契机,便想与小姑娘见上一面。

  此女看似身娇体软,双眼却透着一股自qiáng而自信的灵气,不会让人觉得她是需要被怜悯的弱者。

  想来,只要双腿能动,必会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成就,令人期待。

  “卫衡,快来拜见王道长。”郭芳蕊看向刚刚走进门的卫衡,笑着道。

  卫衡目光一凝,又是变数。

  上辈子,郭芳蕊只是拿回来一张写着婚期的红纸,这辈子却把道士请到家里来了。

  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未婚妻的所在之处滑过,走上前见礼。

  这个“不经意”落在郭芳蕊眼里就是刻意,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她笑容加深,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下与王沭的渊源:“当年,老家发生了天灾,全家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幸而遇到王道长施以援手,将我送到了俞家。”

  俞家老太太对待郭芳蕊的态度就像是自家的下人,呼来喝去,与大儿媳截然不同。早前,卫衡有心打听过缘由,由此得知郭芳蕊童养媳的身份,再结合这番话,就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了。

  他以俞家未来女婿的身份表达了谢意。

  王沭打量着卫衡的面容若有所思:“卫公子看着有些面善。”

  卫衡心里“咯噔”一下,他仔细搜索记忆,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才安下心来,坦然以对:“许是有缘见过,只是晚辈现下记不起过往,失礼了。”

  王沭沉默了少顷,摇摇头:“你和我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不姓卫。”

  卫衡眼底划过一抹一闪即逝的黯然,很快收敛起来,神色如常。

  郭芳蕊惦记着两人的婚事:“王道长,还要劳烦您帮两个孩子推算一下婚期。”

  原本王沭并不想与俞家人有过多的接触,之所以会亲自前来,是因为没有卫衡的八字,想为两个孩子看过面相之后再进行推算。

  人已经见过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了。

  俞静宜默默低下头。

  她原本想着,她娘扑空了,肯定会另择他人,而不是再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