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俞静宜付了双倍诊金,将乔忻送出门外,随后去药房配药,熬药,端回房内。

  伎俩被揭穿,小赘婿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能劳烦妻主伺候自己,伸手去接药碗,俞静宜避开,坐在chuáng沿,左手托着药碗,右手舀起一勺褐色的汤药,低下头,嘟起唇瓣,细心地chuī凉。

  面容沉静,神情专注。

  咦,这是不追究了吗?

  卫衡心中忐忑地吸了一口,唔,好苦,再一口,更苦,硬着头皮喝了十几勺,药碗里竟还剩下大半,旋即发现,俞静宜每次只舀半勺。

  “……”

  这是故意的。

  自作自受的苦果,除了忍还能怎么办,只盼小妻子能够消气。

  药碗见底,卫衡偷偷松了口气,只待口中的苦味慢慢散去,不想,忽地被塞了一颗小妻子的小零嘴,甜滋滋的饴糖。

  “娘子。”卫衡笑着看向俞静宜,目光一凝。

  只见两行清泪顺着小妻子娇美的脸庞落入空空的药碗,砸在他的心头,登时慌了神:“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吗。

  俞静宜的眼泪更凶了。

  今日之事早在意料之中,还是她主动促成的,可真正来临的时候,比想象中更痛苦。

  对方下次登门之时,就是他们的分别之日。

  卫衡语速很快:“近来,我每晚都会梦见从前的事,我不曾娶妻,今日来的女子是个骗子。”

  放下药碗,俞静宜道:“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随你归家,你家中早有妻室,你家里人将我视为外室赶出门外。”

  卫衡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哄道:“我入赘到俞家,俞家就是我的家,还能去哪里,我们的婚事在官府过了明路,你怎么会是外室,你的梦是假的。”

  卫衡的梦只是梦,她的梦是亲身经历,俞静宜推开卫衡,语气沉沉:“如果是真的呢?”

  没有如果,卫衡有口难言。

  “对方穿着体面,不像是行骗的样子。”俞静宜垂眸,嗓音透着淡淡的哀伤:“自家相公又岂会乱认。”

  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乱认,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冒充他的妻子!

  卫衡攥紧拳头,忽有一种想要道明真相的冲动。

  可他很清楚,拖下去还有机会,一旦说出口,他就要失去她了。

  俞静宜一直不肯接纳他,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想为此再次赔上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无论是真是假,我只要你。”

  俞静宜沉默着摇摇头。

  若是如此,上辈子她找上门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话头就此打住,俞静宜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

  这是要分chuáng了,卫衡起身。

  俞静宜先一步躺下,背过身道:“你身上有伤,就睡在chuáng上吧。”

  卫衡垂眸看着小小的一团,心口绞痛,几欲窒息。

  ……

  东雁澜一时半刻拿不出凭证,日子还是要继续。

  桃源山上花海不复,街头的小乞丐突然开始传唱唐寅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有那好事的问了一嘴,小乞丐笑着指路俞家酒肆。

  酒旗飞扬,酒肆再度热闹起来。

  俞静宜给签了年单的对象各送了十斤桃花酒,维护关系的同时将新酒推出去,遗憾的是收获不大。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无论是酒肆的客人还是合作方的客人大多是男子,对他们来说尝个鲜便作罢,为数不多的女子只喝过一两次,未能体会到桃花酒的药效。

  再三思量后,把目标对准了金牡丹的风雅楼,只要风雅楼认可了桃花酒,城中有些身家的女子都会接纳。

  她投了一张拜帖约好时间,jīng心打扮了一番,提着十斤桃花酒来到风雅楼。

  风雅楼的外观与云州本地的楼阁略有不同,更为jīng巧雅致,是特地从京城请来的工匠所筑,接待宾客的是几位面容清慡,温文尔雅的男侍。

  她向男侍道明来意,对方将她带到了一处用于洽谈的客堂。

  踏入门内的瞬间,她微微一怔,客堂的四壁各悬着一副桃林的画卷,窗前粉色的纱幔随风摆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桃花熏香,置身其中给人一种身在桃林的错觉,她认出这是齐小郎君的手笔,目光多了一抹柔色。

  金牡丹夫妇佳偶天成,令人羡慕。

  男侍奉上茶水:“请俞娘子在此稍等片刻,东家有客,晚些时候会过来。”

  俞静宜颔首示意。

  有求于人,多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只是她没想到片刻会这么久,足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金牡丹姗姗来迟,愧疚道:“有贵客登门,抽不开身,让俞娘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