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带着用五谷做成的素糕饼借着上供的由头走了一趟,发现跟着黑豆的小乞丐都在,唯独不见他本人。
他拿出一把铜钱,向年纪最大,约莫有十二三岁的孩子打听黑豆的去向。
皮蛋皱了皱眉道:“你说那个小子啊,我知道,他运气好,被一户人家收养了。”
收养?
对黑豆有所了解的卫衡自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据他推测,黑豆八成是犯下事之后,躲起来了。
他进一步问道:“他被哪户人家收养了?”
皮蛋眼珠子一转:“不是城里的人,已经出城了,我也不知道。”
这是对好口径了。
卫衡没有继续追问,待脱离皮蛋的视线,由明珠暗,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如他所料,他一走,皮蛋立刻换上一副又是紧张又是庆幸的神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和俞静宜是临时起意去街上转转,对俞静宜出手的人不会准备太周全,他应是第一个来询问此事的人。
他推断,接下来这个孩子会向黑豆通风报信,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黑豆。
然而,又过了一刻钟,皮蛋依旧留在原地,也不见周围其他的小乞丐离开此地。
哎?猜错了?
黑豆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不可能就此远走他乡,更不可能连跟踪的事都提前想到,否则的话,皮蛋就不会露出破绽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他本人就在这里。
卫衡目光依次扫过所有的小乞丐,最终落定城隍庙的正大门。
小乞丐们只在庙门外逗留,如果进到里面惊扰了香客,反倒会惹人生厌,得不偿失。
黑豆不在外面,就是在里面了。
他屏气敛息,放轻脚步进入庙中。
上香的人大多赶早,这个时辰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静候了一会儿,便见一只又黑又瘦的胳膊从供桌的桌布下面伸出来,摸索着去抓他放在供桌上的素糕饼。
他莞尔一笑,走上前,抓着那只胳膊,把黑豆从供桌底下拎出来。
换下去的糕点才会拿给乞丐,自己动手会被人驱赶,黑豆做好讨饶扮可怜的准备,他苦着一张黑乎乎的小脸,待对上卫衡的视线,乌溜溜的双眼倏然睁大,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皮蛋,大眼,小木鱼,救命啊,要杀——”
他亲眼目睹了卫衡用招旗杀疯马的过程,对他又敬又畏,后者占了九成以上,此刻,在他眼中,卫衡就是索命的阎罗。
卫衡眼疾手快,抓起一快糕饼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尖嗓门。
黑豆面上一怔,脸色迅速蹿红,神情痛苦,用空出的一只手扣住自己的脖子。
这是噎住了。
但凡不是抱着杀人目的,这种时候都会把人松开,黑豆等的就是这个空子。
卫衡双眼微眯,左手倒右手,改抓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倒提着,生生把糕点抖出来,紧接着又是一转,脚踝换手腕,把人正过来,威胁道:“你若是再玩花样,我就找个旗子把你挂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包括你的那些手下,一个不留。”
在俞家的时候,不管饭菜多好,黑豆都只吃一点点,本以为他是伤了胃肠,想帮他调理,后面他说,担心吃太多长胖了,乞讨的时候就讨不到东西了。
俞家既然把人留下,定会管到底,他这么做,是为了那些跟着他的手下,卫衡这是掐着他的软肋出招。
闻言,黑豆重重地垂下小脑袋。
卫衡这才将他松开。
“黑豆,我们来救你了。”听到动静的小乞丐们一个个手里拿着毛躁的棍子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将卫衡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个头最小的,抱住卫衡的脚踝大喊:“黑豆,你快跑,我拦住他!”
卫衡提了提脚,小乞丐跟着一上一下,毫无阻碍。
黑豆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拿出老大的气势,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孩子堆里都是谁最能打,或是年纪最大听谁的,这群小乞丐的情况恰恰相反,黑豆模样惹人怜爱,讨饭的本事一绝,能让大家不挨饿,都听他的。
话音落下,一个个顶着稚嫩的小脸,对着卫衡挤眉瞪眼,奶凶奶凶地比划着拳脚,默默地退出门外。
待脚步声远了,黑豆扑通一声跪下,跪行到卫衡面前,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唧唧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看路才不小心撞到你家娘子。”
卫衡垂眸,冷眼看他:“这么说,是你差点害死我娘子,那你就给她赔命吧。”
不小心就不必担责吗!
黑豆打了个激灵,连忙反驳:“不是,不是我,是别人要害她!”
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与这件事是撇不清了,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