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声灌在耳朵里,中也觉得他除了海风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不,不是全都听不见。
他还能听见他的心跳。
‘砰’‘砰’‘砰’
在胸腔里有力而杂乱的蹦跳着。
月色照亮了前路,不若在阳光下的纤毫毕现,高高矗立的大楼围绕着最中间的主楼,大开的门庭默默注视着远处灯光闪烁的街道,无声的将横滨划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一边是属于灯光的光明,一边是属于月色的黑暗。
月光是流淌的。
它慢悠悠的流过花坛,流过摆放在墙边的垃圾桶,流过太宰和中也jiāo叠的手上。
月光宽容祥和地就像一位母亲,把这里所有美好的丑陋的都拢在怀抱里。
.......不过。
横滨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
中也还穿着自己的休闲服。
锯齿状袖筒的短T,因为骤降的温度还套了一件黑色的机车服。本就是宽大型的衣服此刻因为跑动灌满了风,就像船上的帆。
中也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前方不远处太宰治的身上。
她身上那件大衣还是有些重量的,哪怕在奔跑的时候也只是飘起微微的幅度,不像他的外套一样,在奔跑的时候完全就是拖后腿的存在。
当然,也不是没有东西飘起来的——
太宰的头发。
不像大姐会挽成一个髻,也不是完全的短发。
太宰治的头发只是到了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有时候会梳成一绺安静的搭在肩侧,更多的时候是披散着——
视线所触及的地方从黑色的发丝陡然变成光洁的侧脸,中也的神智在刚刚的入神里还没有挣脱出来,就被太宰治的视线打了个粉碎。
在黑暗里,他的耳朵悄悄地红了。
“看,看什么啊!”
他故作凶狠地冲她吼,眉眼间飞扬的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肆意与畅快。
夜里那么黑,但是他的眼睛却那么亮,亮的就像另一个无名的太阳。
太宰治挑了挑眉,没有别的表情,嘴角却先勾了起来,一动一静之间就像海làng掀起波涛,微风chuī过芦苇,把少年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全然牵扯起来。
“是不是该松开?”
太宰戏谑地问,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
离家出走的神智还没回来,中也下意识的反应是握紧——
然后在太宰治越来越明显的笑容里面猛地甩开。
“我我我我我我.........”
脸红的仿佛有蒸汽冒出来。
在一连串‘我’里面,太宰治慢慢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收回了自己的手。
横滨的夜晚,很冷。
冷到明明刚刚还在沸腾的血液突然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
“首领?对......太宰带着中也.......”
“不用管?!”
“......是。”
·
“这里是哪?”
中也四处张望着。
他们现在正在身处一个巨大的庭院里,大小一致的鹅卵石铺成小路,各种颜色形成奇异的几何体。灌丛扭曲着,jiāo叠着,在月光的投she下映出可怕的yīn影。
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像,悲悯的玛丽亚虚虚地环抱着什么,一脸哀伤的望着黑色的夜空。这具雕像形体看起来很不协调,肩部过宽,脸部线条更为硬朗,配合着柔软的女|体看起来格外的突兀。
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被那尊雕像吸引住了。他脚步略微停顿,只觉得那不细看都看不出来区别的雕像竟然有一股说不来的悲伤来。
“兰堂·让的住所。”
太宰治蹦跳着踏上台阶,见他格外关注那尊雕像,便停下来为他介绍:
“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是兰堂自己设计的,”
太宰说:“算是他个人的私产,平常就他一个人。”
“那么大的院子?”
从小和同伴挤在一起热热闹闹长大的中也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很寂寞吗?”
“并不会。”
并不是太宰的声音。
中也回头,一个瘦高的长发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廊柱投下的yīn影里,他穿着与季节不符的格外厚重的皮衣,手上套着毛绒手套。
兰堂·让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也是很浅的色泽,就像终日处在冰冷的环境里。
但是并没有那么冷啊。
中也很奇怪的看了他的服饰一眼,然后低头行礼:“兰堂先生。”
太宰治敷衍的欠了欠身,很快的直起身子。兰堂对她的失礼也不介意,他着重把注意力放到了中也身上,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的珍宝一样。
“中原中也.......”
他的声音比呼啸的风声轻多了,中也只是听到了他的名字里模糊的几个音节,他茫然地抬头:“您刚刚叫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