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有些奇怪,垂着脑袋弓着身子应了一声:“是,大人。”
屋门再次从里被锁上,孙安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听到孙楷咒骂的声音:“你出尔反尔!说了本官若按照你的吩咐做,你便放了本官……”
孙楷话音未落,全半白便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倒地不起的孙楷胸口上,用绳索紧紧绑住他的双手双脚,冷笑道:“出尔反尔?对付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门外,孙安焦急地喊道:“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孙楷正要开口,全半白已抢先答了:“大人在对戏,你在门外守好门,别囔囔!”
门外的孙安果真安静了。
孙楷见孙安被这歹人的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心里气得牙痒痒,也便不再指望他这个蠢笨无用的奴才,而是红着眼道:“本官乃老佛爷钦点的庐州知府,你敢动本官……”
啪!
啪!啪!
全半白不给孙楷说话的机会,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接连扇了三个耳光。
“嘴还挺硬!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我就给你个痛快!”
他举起匕首正对准孙楷的心窝子刺去,门外却接连传来两声猛烈的撞击声,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从外qiáng行破开了,孙安那瘦小的身子就这样扑倒在屋内。他一见孙楷此时的处境,早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屈身撞向全半白的腰侧。
全半白因孙安的破门而入分了些心,没提防他又会扑向自己,闪身躲开之际抬脚踢在了孙安的腹部,孙安顿时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眯着眼见全半白绕过他径直去了门边,一路爬到孙楷脚边,一边替他解着绳索,一边催促道:“大人,小的拖住他,您……您快逃!”
孙楷许久不见再有人进来,心里燃起的一团火瞬间熄灭。在双手双脚得到自由后,他一脚踢开孙安,骂道:“蠢货!你不知道叫人上来么?”
孙安道:“小的见情况危急,怕来不及……”他见全半白锁好门一步步走来,赶紧起身拉扯着孙楷将人往里面推,急急地催促着:“大人,您从窗子逃走!”
孙楷丝毫没有犹豫,抬脚便向内室跑去。
全半白见状,怒喊一句:“狗官,休要逃!”他一脚踢飞拦路的孙安,才走了两步,右脚又被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甩不开,又用左脚去踢打缠着他不放的孙安,边踢边骂道:“狗奴才,老子连你也一块宰了!”
全半白举起匕首,直直地插进了孙安的背部,顿时血如泉涌。
他抽出匕首,来不及擦gān匕首上的血渍,抽脚要走,依旧挪不动。他低头一看,却见孙安的口中不断有血水涌出,那双眼瞪得滚圆,倔qiáng地盯着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不能……让你得逞!”
全半白被他这双眼睛瞪得有些失神。
而孙楷逃进内室开窗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勇气从高处跳下去。他急得四处乱转,听闻身后沉重而缓慢的脚步,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转身,一团黑影便向自己砸来,他本能地避过,却在看清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自己的随从孙安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小……小安?”
孙安抬头,蠕动着双唇,断断续续地催道:“大人,快……快逃……小的没用……”
孙楷的房间,除了孙安和孙楷接待的人,几乎无人可入。孙安明白,即便这屋子里有再大的动静,旁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不知道是何人要杀孙楷,也想不通是何人有胆量杀害朝廷命官。他感觉很疼,疼得他几欲昏过去,可,他还不能闭眼。
他得护着他的主子。
“大人,快跑……跑啊……”
孙安凭借着毅力一遍遍地催促着孙楷。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将房间的一切声音卷走、吞没。
孙楷失魂地看着孙安慢慢阖上的双眼,一瞬间似乎有人拿着刀片一刀一刀地割着他心头的肉,让他眼眶湿润,嗓子如被巨石堵住,恁是发不出一个音。
而孙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嘴里依旧在念着:“逃……”
孙楷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láng狈不堪的一天,从未想过孙安有一天会突然死掉。
他可以打他骂他,却不允许旁人如此对待他,更无法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
因他沉迷戏曲,不思学业,屡教不改,被家人赶出家门后,是孙安一直陪伴着他,听他唱那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戏文,给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心。他们一路从荆棘泥地里走过来,没有孙安的陪伴与鼓励,他不会得到西太后的赏识,更不会有今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