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是。
十几年的兄弟,自打认识起,他们之间就没有瞒过任何事。
可这一次……
“说清楚?说不清楚了”。
第22章操场
刚过晚饭时间,是南大操场人最多的时候,环绕的路灯照得通明,学生们肆意浑洒汗水,享受青chūn。
观众席最高级台阶上坐着的两个人,像是早就冷熄的水,旁观场中央沸腾。
谈朗递给他一罐啤酒,自己也起了一听。
“说吧”,孟石韬接过来放在一边不喝,更是着急。
深知谈朗不是爱喝酒的人,即便是应酬场上的酒,他也能避则避,现在倒好,打开后备箱,竟然随时备着一箱子的酒。
上学的时候,稍不顺心,孟石韬就拽着他来操场chuī风,这个操场听过他太多烦心事,左右不过期末考砸了,生活费不够,被女朋友甩的jī毛蒜皮,喝一场酒,流几滴泪,谈朗把不省人事的他抗回宿舍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全忘了。
毕业之后很少来了,操场还是老样子,开怀大笑的学生仿佛也一直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成熟了,当初天塌下来的事情,对如今而言不值一提,一笔带过。
一罐酒两三口后一滴不剩,谈朗用力一抛,“砰”地撞进了五米开外的垃圾桶,准头跟以前一样好。
“沐沐说她爱我”,以为这件事会很难对任何人启齿,第一次说给医生听,以为是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没想到是带刺的钢板。第二次再说,似乎已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操场上的篮球砸的更响,夜跑的人更加奋力冲刺,练习合唱的学生嗓子都要扯开裂开。
只有台阶上,灯光照不到的昏暗yīn影里,两个人久久,沉默地对视。
爱这个字让孟石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什么爱,什么叫她爱他,他想问个明白,却从谈朗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外甥女爱上自己的亲舅舅,这段时间内流转与谈朗和周沐之间的奇怪气氛和一反常态终于有了解释。孟石韬眼神中的疑惑转为震惊,很快又归于平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容于世的爱情,真实地发生,结局无人知晓,但已注定了悲壮。
“你呢?”无论是亲缘还是他已婚的身份,都显得不合时宜。
“我是她舅舅”,谈朗苦笑。
尽管本该如此,可是孟石韬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刻心疼周沐,伦理道德和爱而不得的双重打压,对现在脆弱敏感的周沐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事,老天爷总是爱跟人开玩笑。
“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劝过了,没用,医生也看了,沐沐觉得我不要她了,就是前两天昏倒住院那次”,他又拿了一罐酒,啤酒沫溅出来,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颓废低哑的嗓音如一缕流水,从千万尺高空一路倾泻,不断的暗石和逆风叫嚣着削弱它的气势,最终变成一滩死水,了无生机。
“我以为这些年她一直无忧无虑,没想到是这样”。
回忆起这十九年里每一次见到周沐,远远地,她就笑着朝他跑过来,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是戴着面具生活,不堪的疼痛埋在让他看不见的地方。
几句话的功夫,刚打开的酒再次见底,“知道这是哪来的酒吗?”
谈朗自问自答,“她藏在chuáng底下,一天一罐,有时候一天两罐”。想起来那些堆积如山的空瓶子,他的心脏硬生生被人用刀子剜走一块一样,一下一下,最后疼得麻木了。
“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我不是一个好舅舅”。
“她被人欺负了,我不知道,她把我当救命稻草,我还一直伤她心,算什么舅舅”。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东讲一句,西讲一句,直到操场灭了灯,合唱团和篮球队早就没了影子,空dàngdàng的绿草坪上寂静下来。
十几罐啤酒全都被谈朗喝个gān净,醉醺醺仰倒在台阶上,衣服弄得脏兮兮皱巴巴,比街上的流làng汉还要落魄失意。
孟石韬没拦着,或许他真该彻彻底底醉一场,放下扛着的一切,哪怕只有一晚。
这些年,总感觉谈朗活得太累,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谨小慎微地不敢行差踏错一丝一毫,仿佛他一旦松懈下来,就会有人立刻跳出来指责他一样。
“回去吧,谈朗,别在这睡”,孟石韬一边收拾散了一地的啤酒瓶子,一边去扶他。
“石韬,你说该怎么办?我不想她伤心,她想要的我也给不了”,谈朗已经完全醉了,身体失去了控制,跌跌撞撞,好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
“书慧就她一个女儿,我妈也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担不起,我真的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