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些了,二十岁整,到处相看婆家,可人家打听打听就摆摆手没了下文——是了,谁会娶一个脑子不好还听不见的姑娘当老婆,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挣不来金山银山,人家图什么?
不像周小姐,生病了,谈先生花大价钱请专家来治,她舅妈待她也像亲生,衣服首饰好几袋子给她买,都是外国的货。
盯着那母婴店,于香晓叹了一口气,天上的乌云似乎也被这一声沉重叹息驱散了,又放了晴,太阳显出来,继续烈烈焦烤着。
农贸市场从这车站往前直走十来分钟就是,还算方便。
她一路走的小心,避开地上的水洼,还是难免溅了泥点子在裤腿上——今日新换的裤子就这么脏了。
现在不是买菜的时候,市场里人并不是很多,但还是嘈嘈杂杂,于香晓七拐八拐直接走到卖毛豆的摊子上,她挑挑拣拣,尖着嗓子和摊主讲价,买了一斤。
拉开身前斜挎包的拉链,再拉开里面隔层的拉链,快速拿出皱皱巴巴的一张五块钱,又掖了掖旁边那张崭新的粉红,就赶快合上了挎包,仿佛再不快点,里面的钱全在炎热的空气里蒸发了。
买完毛豆,看到旁边有卖小番茄的,她想起某一年在老家的地里种了小番茄,等到长好了,除去卖掉的,还剩不少,那个时候她女儿才十几岁,最喜欢吃这个,一只手里抓着四五个往嘴里送,后来就每年都种。
周小姐似乎也喜欢,清甜慡口,大概很合这个年纪女孩子的胃口,于是她又掏钱买了一小袋小番茄。
出了菜市场按原路往回走,这回可没下雨。
西山华庭是南湾排得上号的高档小区,里面都是带着小院子的独栋别墅,门口保安十分健谈,同这小区里的保姆都很熟——房主们都是车进车出,寸秒寸金,哪里赶得上搭理保安?同是挣一份辛苦钱的人们有几句同样的话题。
“咦?回来了?买了什么好菜?”
“这大小姐非得吃毛豆,还买了些小番茄”,于香晓撑开袋子,胳膊往前送着回他的话。
保安似有同情地笑着点点头,仿佛也很是看不惯这些有钱人的任性,送走了于香晓,便转悠着回了保安室,托腮盯着远处发呆。
其实她刚来谈家的时候他们不住在这里,住在市区的房子里,因为是单元房,周小姐时常闹腾,惹了左右领居不快,这才搬来这里,独门独户的,谁也管不着谁。
到了门口,院子的栅栏门敞着,她心中生疑:走的时候明明记得关上了。
按了密码进门去,一边换鞋,一边稍稍提高声音说:“周小姐,我买了毛豆回来,还带了小番茄,新鲜水灵着呢”。
她走之前,周小姐就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电视,现在电视还开着,播的是新闻频道,人却不晓得哪里去了——周小姐就是这样,有时候对谁都爱搭不理。
先去厨房洗了毛豆,烧开水,把毛豆倒进锅里,放盐放姜,“啪”地盖上锅盖,又洗了小番茄,盛进玻璃碗,端着上楼了。
周小姐的房间门紧紧关着,她侧着身子微微贴着门框,试着敲了两下:“周小姐?吃点东西吧”。
没人应她。
再敲,还是没声响。
她觉得蹊跷,转着门把手打开一看,根本就没有人,哪个会应她?
端着这碗小番茄,把整栋房子楼上楼下都翻了个遍,她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谈先生的号码,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谈先生,不好了!周小姐不见了!”
西城区正在开发,铭绣地产买了好大一块地皮要开发楼盘,最近这个案子提上了议程,谈朗忙的不可开jiāo。
设计图纸已经画的差不多,书面的策划和设计团队沟通顺畅,可真的动起手来,仍是问题一大堆。
六点钟,临近下班的时间还要开组会,员工们叫苦不迭,但也只是在心里埋怨,毕竟案子做好了,公司赚了钱,他们才有奖金拿。因此一个个都像打了jī血一样抱着图纸文件挤进电梯里,按了20层赶往会议室。
铭绣地产本来是个小事务所,没名没姓,近几年陆陆续续做了几个大单子,攒了些家底,去年在大陆和香港同时上市,如今的实力在南湾市不容小觑。
但是买了地皮,从建到卖一手承包还是头一回。
谈朗一早就等在会议室翻看文件,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没打领带,衬衫解开两粒扣子,袖子也挽了起来,即使在空调房里,额头上还是冒出了汗。
反观坐在他对面的人,翘着二郎腿,宽松夸张的印花T恤搭配五分休闲短裤,脚上一双限量版球鞋,在严肃的工作场合充当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