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缓前进,肖凯站在最前面举着大红色的班旗,兴致高昂地挥舞着,偶尔扫过身后人的头,被好一顿训。
这一路并不远,不过几分钟,就到了铺上红毯的那段路。
现在天还早,晴朗的天空碧蓝如洗,只是空气中还带着夜里雨水混着花坛里泥土的清香,天气好像是特意为了这场典礼让路,前两天的雨只是为了清扫路上gān净碍人的污垢。
方程心里难得戚戚然——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一中那么好看的天空了。
那样绮丽,只有从教室里望出去时,才美得动人。
都说毕业季就是离别季,已经接上很多个班级的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里不乏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喜悦,但心里还是揣着一份即将分别的淡淡忧伤。
哪怕是对班上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哪怕是对基本没听过他课的老师。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所有曾经在这里相遇过的人都变得格外珍贵。
想到这儿,方程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生。
她不是木头。她有血有肉,知痛知痒。她心里本来横着一根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刺上好像慢慢开出了花。
她也以为她和原理之间就止步于高考了,然后成为记在彼此同学录上的某某,在全班约好的日子里偶尔聚一聚,可能很官方地聊上一两句问个近况,再然后就匆匆在街头分别,又是好几个月甚至几年没有彼此的音讯。
可是他们在几个供选择的学校里,选择了同一个。
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能在思川以外的那个地方见着面,不至于就此走散。
但他们能一起走多远,怎么走,还是未知。
方程转过头目视前方,眼里映着班旗的火红。
覃主任格外重视仪式感,领着和一众老师站在红毯两边,还穿着统一订购的印了“高考加油”字样的白色文化衫,倾着身鼓掌欢迎他们。
耿舒文还特意去理发店理了头,喷了发胶,已经白了一些的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但仔细一看,会发现他后脑勺翘起了一小撮头发,像个耗子尾巴。
“好了大家!”覃主任扬起手,站到红毯中间,“红毯给大家安排上了,祝大家都能如愿以偿,走上光明坦途!起步——走哇!”
他退到边上,原本暂停下的班级又向前动了起来。
他们像凯旋归来的军队,一个接一个踏入走上红色大道,步伐坚定有力。
原理早觉察到方程的目光,他没急着回应,而是计着数。
三秒。方程盯着看了他三秒。
关智诚说得对,他不能一直不作为,不敢作为。
水从来不会自己煮开,要有火烧才行。如果方程始终停留在她筑起的城墙里不出来,他就翻进去,把她捞出来。
他说过带她回家,他该要兑现那句好几年前的诺言。
下一步两人就要迈上红毯,原理浅浅勾起嘴角,瞅准了方程的动作,和她同时落脚。
脚下软软的。
这是他和方程第一次一起走过红毯。
“你说要请我吃饭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方程微怔,没料到他突然讲这事,不过确实因为在百花dàng离得远,又忙着上课,她真的差点把这事忘了,“好,你选个时间吧。”
“我想好了再说吧。”
方程点点头,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又说了声好。
但其实原理从方程不再看他后一直是微微低着头的,他看着方程听见他说话时愣了愣,看着她抬脚跟着前面的人,看着她点头……
看着她就那样站在他身边,没有像容易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动作和语调都慢而缓,在喧闹的队伍中独自开辟出一片安静。
廖兴梅跟他说,凡事要耐心,尤其对方程这样的性子,急不得。
他知道。所以他愿意耐心地等,等她回头发现,他真的会一直在她身边,把他错失的那些时间都补回来。
十米红毯走到头,他们才刚开头。
原理笑得眯起了眼,稍俯下身,在离方程耳朵大概十厘米远处停下。
“毕业快乐。”他说。
毕业快乐啊,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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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上的那个班在八月十五号那天结课,工资在前一天就打进了她卡里,几千块,不算很多,但对她来说,够用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一节课是在午后,太阳正热的时候。她早早地等在了教室里,给班上的学生买了些小零食当做分别的礼物。
居民楼改造出来的并不标准的教室里只有方程一个人,几台吊扇挂在天花板上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刮起的风根本解不了热。幸好之前曾轶给了她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小风扇,来之前她充好了电,现在正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正对着她,已经开到了最大档,勉qiáng能chuī散些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