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大橘猫满意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蜷着尾巴,心安理得地窝在弥生月的怀里。
电灯开关被啪地一声关上,和室里陷入了黑暗,原本应该窝着一只胖橘猫的纸箱子空dàngdàng的,桌子上的时钟转动着,滴滴答答的声音静静地流淌在黑暗里。
空寂无人。
弥生月坐着电车去了医院,电车顺着轨迹划过铁轨,车窗外映出满眼璀璨的灯火。
电车还在向前,当当当地行使在铁轨上,弥生月抱着自己的橘猫,腿挨着冰冷的保温盒,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星火般的灯光。
漂亮璀璨的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唯一的那一盏灯火,也马上要熄灭了。
大橘猫蜷着尾巴趴在弥生月的腿上,眯着眼睛打着呼噜,弥生月一下一下地摸在大橘猫柔软的脊背上,一边摸,思绪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起伏。
她想了很多,大多数都是「雨宫弥生月」的事情。
她出生在chūn天,出生的那个chūn天,迷迷糊糊从病房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沾着白色雪花的乌木枝头,枝头上挑出细细的嫩芽。
黑发黑眼的女人像是抱着无价的珍宝一样,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她,黑色的头发从脸颊边垂下,她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一缕黑色的头发。
——你是谁呀?
她想要问,出口的却是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咿咿呀呀。
啊,原来她还不能说话。
婴孩的声道还未发育完全,尚且稚嫩,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
女人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因为刚生产完,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纯白色的百合花,纯白温柔。
“弥生月,你叫弥生月好吗?”
窗外是枝头上的嫩绿色的芽,浅浅柔和的色泽,却靓丽得吸引人眼球。
“你看,三月弥生,是万物苏生的季节。”女人笑得眉眼弯弯。
“弥生月。”她呼唤自己的名字。
“我是妈妈哟。”
女人握住她的手,那只不大的手,把她的手轻轻地包裹着,手心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入。
“我是妈妈,来,跟我念哦,哦、噶、桑。”女人用她的柔和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音节。
弥生月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温柔,穿着白色衣裙的护士小姐来给刚生产完没多久的妈妈和弥生月检查身体,看着女人抱着怀里的红发孩子,五官皱巴巴的,还没有长开,头顶的胎发柔软细腻。
护士小姐拉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淌进了白色的病房里,白色的被褥被晕染上金色的光辉。
“今天天气真好呀。”护士小姐说。
“欸,真好呢。”淡金色的阳光里,妈妈笑得眉眼柔和。
周围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头顶的电灯一闪一闪,脚底下的影子浓重如墨。
沿着铁轨进入隧道,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隆隆隆的声音,好似闷雷翻滚。
搬到埼玉县的第三年,弥生月想到了记忆里的某个男人,他是妈妈的丈夫,是她的‘爸爸’,本来他应该在妈妈身边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妈妈拖着行李箱,牵着弥生月走出家门的那天,那个时候,他就站在卧室的门后,隔着门框和门板的缝隙,看着她们母女离去的背影。
不挽留,也不道别。
太阳xué隐隐作痛,弥生月脱离一样,背撞在座位的靠背上,仰起头,一闪一闪的灯光刺眼,刺激得弥生月想要流眼泪。
弥生月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因为弥生月的头发是红色的,鲜艳得如火如血,他不喜欢弥生月的红头发,也曾因为弥生月无数次跟妈妈吵架,甚至提出把弥生月送到祖母家抚养,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妈妈在弥生月的事情上坚决不让步,坚决要自己抚养弥生月。
“弥生月是我的孩子,我还没有死,我的孩子就要由我来抚养!”
妈妈和‘爸爸’以为她睡着了,但是她没有睡着,客厅里的父母吵架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我们会有其他孩子!”‘爸爸’压低了声音怒吼,“那个孩子不像我!她的头发!”
“红色的头发没有什么不好!红色的头发很漂亮!”待人接事总是温柔的妈妈生气了,甚至开始疾言厉色起来,“任何孩子都不能代替我的弥生月!”
争吵的结果,就是一个星期之后,妈妈拖着行李箱,带着弥生月回到了自己长大的故乡,温柔的故乡,藏着妈妈童年在这里度过的所有美好。
——你为什么要放弃妈妈呢?
眼眶泛红,一点一点地被浸湿,鼻尖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