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的演技高明

  对于凤山观,皇帝和朝廷以前都处置过了,结果呢,损兵折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内阁和一部分朝臣很清楚,想处置凤山观,你得先能解决那个身具神通的道士,要不然,所有的处罚旨意和命令都是一纸空文。

  这次山西系的官员集体弹劾文启东,是他们的利益被触犯了,想要让皇帝向那道士施压,以免那道士进一步侵犯他们的利益。

  这也是他们拿凤山观没办法的无奈之举,要是他们私下里能解决掉那道士,早就把凤山观山阳镇吃干抹尽了,哪里还会拿到朝堂上来说。

  以前那道人独身一人了无牵挂,除了针对其本人,没有其它方法去拿捏。

  现在,那道人娶了赵王郡主,这就给想打山阳镇主意的人,提供了借力之处。

  但这个恶人朝臣们不想去做,应该由皇帝出面对那道人进行敲打,毕竟那妖道是皇族的仪宾,也算是皇家中人了。

  可皇帝的一句任尔等处理,让一众大臣们坐了蜡,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还以为皇帝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其实,是这些朝臣们把事情想复杂了,他们的皇帝没有变聪明,并没有洞悉他们的意图。

  朱由检不把这件事揽在身上,而是直接交给臣子们去办理,是真的对文启东厌恶到了极致。

  在他的想法中,在对待赵王府和凤山观这件事上,他不做具体的要求,任手下的臣子们去定罪的话,以那些朝臣们奏折中的激愤言辞来看,赵王府、凤山观和那个道人还能落得到好。

  这样一来,自己既不会落薄待宗室的恶名,又可以解决了那道人,出了自己心头的那股闷气。

  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朱由检的消息实在是太闭塞了,不但对自己手下的臣子不了解,对皇城外的事情也是两眼一抹黑。

  他哥哥天启皇帝,就是常年不上朝,靠着厂卫,多少还能了解大明的一些真实信息。

  到了他这,看似很勤政,可他从朝臣奏折中得到的信息,都是处理加工过的,绝大部分已经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作为一个皇帝,靠着这些虚假信息管理国家,哪能还有个好!。

  再过一两年,当他感觉自己被骗后,在他多疑又不愿担责任的性格下,撤换内阁大臣,只听片面言辞就诛杀还能干事的朝臣,就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像是对文启东的了解,除了当年亲眼目睹的神奇治疗外,其它的消息,朱由检都是从弹劾凤山观和那道人的奏折中获得的。

  而这些弹劾凤山观的奏折上,除了夸大篡改的罪名,对文启东真实本事的描述,要么采用“恶道有法术”一语带过,要么就是“妖道训练有具甲团丁”这等笼统的描述,偶有一两封奏折写的具体一些,也是模糊不清的“道士善雷法,一雷糜半里……,道士能飞天遁地,官兵奈何不得……”等,这些犹如读神鬼小说般的言辞。

  要知道,封神演义话本,此时已经传世几十年了,人们对话本中的那些,能翻江倒海的神人,已经过了新奇感。

  朱由检看到这些犹如神鬼描述的奏折,只当是下面的臣子,推卸责任的夸大,并没有真的完全相信。

  把处置赵王府和凤山观道人的事,交给宗人府和内阁去办后,看大殿内的朝臣们一时没有其它事上奏,在一声“无事退朝”的吆喝声中,朱由检下了早朝,回转后殿,继续勤奋的批改,堆积如山的奏折。

  皇帝走了,臣子们也三三两两的四散而去,有的上衙,有的回家,还有一些直接去了酒楼,准备喝上几杯后,再转战青楼。

  崇祯三年七月的内阁办公处,首辅成基命下了朝,回到自己的首辅公事房后,直感觉屋内闷热难耐,心情烦躁不安。

  作为东林一员,在东林党的韩爌和李标被罢去首辅后,不是东林党核心成员的成基命,在朝堂各派妥协下,在崇祯三年三月就任首辅。

  作为一名过渡性质的首辅,再加上他虽身为东林,却持身清白,并不喜欢拉帮结派,导致他并不能完全掌控内阁的运行。

  自从六月份,温体仁和吴宗达也进入内阁后,成基命对内阁的掌控力越发的弱了。

  此时内阁次辅周延儒,感觉以自己在东林内的资历地位,应该坐在首辅的位置上,而不是屈居非东林核心的成基命之下。

  于是,一个多月来,在内阁中,周延儒拉帮结派,孤立成基命,几次暗示成基命辞相让位。

  这才是真正的同室操戈,搞内斗。

  成基命和孙承宗关系较好,都是还想为了大明真正做事的人。

  而在一个已经腐败的政体内,那些正直的人,真正做事的人,往往会被排挤,有时还会背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自己受到了同党的排挤,成基命虽身为首辅也只能无可奈何,得不到同党官员的支持,其它党派的官员更是不用指望了。

  几个月的首辅干下来,能真正让他做成的事,还没有他任礼部尚书时多。

  今天早朝,皇帝让内阁拟出对赵王府和凤山观的处置决定,成基命当时就知道这是一个麻烦。

  对那位凤山观的道士,在天启七年时,他就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说,他是最早知道那道士能飞天的人之一。

  成基命出身大名府,成为朝堂上的高官后,大名府的事情对他就是透明的,文启东天启七年在大名府露了一手飞天,当然有人很快的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他。

  自从得知给天启治病的道士,是能飞天的‘仙人’后,对文启东的情况,成基命就一直关注着。

  成基命不光关注文启东的消息,就是凤山观出品的养生丹,也是成首辅的常备之物。

  就是因为知道的多,才感觉今天皇帝推给内阁的,处置道士的事情,不但是烫手的山药,还是一个注定完不成的任务。

  处罚那道士,怎么处罚,还派兵去清剿吗,这已经证明没有一点用处,只会徒增军将的伤亡。

  给那道士定下罪名,再派人去宣读,让那道士自己伏法……。

  这样的做法,不但有损朝廷的威严,皇帝也不会满意。

  成基命在烦闷中,突然对山西的那些官员厌恶起来,“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那道士怎么没杀光那些钻在钱眼中的老西。

  明知奈何不得那道士,为何非要搞到朝堂上来,不就死了一家商人嘛,忍耐一下,对那道士就当不见,不就太平无事了吗!。”

  这时,一名书办进来,送上了一小摞奏折。

  成基命随手翻了翻,看都是一些难以处理和无关紧要的奏折,就问道;“今天就只有这些了吗?”

  正准备走人的书办,听到首辅的问话,躬身回到:“相爷,周相爷就只给下官这些,其它的奏折在何处,下官就不知了。”

  书办的话,一下子点燃了成基命压抑着的怒火,沉声对书办说道:“你去通知在内阁的几位成员,一会在小议事房会商要事。”

  书办走后,成基命用温水服下一枚养生丹,稳定了一下心神后,坐回书案后,取过一本空白奏折,提笔写到:“祈致仕书……”

  受到了内阁同党如此的轻视排挤,成基命突然想撂挑子了,这个首辅他不想干了。

  原时空,成基命是九月份辞的相,在有文启东的这个异时空,受到文启东这个小蝴蝶的影响,他提前一个多月就要请辞了。

  写完奏折,在书办来通知人到齐了后,成基命把辞相奏折拿在手上,来到了小议事房。

  议事房内,除了一人几天前就请了病休外,新老五位内阁成员都在。

  看成基命进来,等候的几人都起身向他见礼。

  官场上就是这样,哪怕私下里已是刀光剑影,面子上还都笑脸相迎,只看表面,那是一团和气。

  几人相互客套一番后,按排位顺序依次坐下。

  成基命坐在上首,抬眼扫视了一圈,当看到周延儒和温体仁那年轻的面容后,内心暗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和年轻人争那长短了,趁着关系还没闹到不可缓和,还是早走吧!。”

  看其他几人也都在看着自己,成基命开口说道:“先给各位通个气,本官已经写好请辞书,今天就会递上去,以后内阁就托付给诸位了。”

  下首的周延儒一听,内心暗喜,面上却一脸不舍之色,开口劝说道:“首辅大人怎能心生去意,我等还需大人的指导,大人若去,我等奈何……。”

  在周延儒之后,其他几人也纷纷劝说,神情一个比一个显得真切。

  成基命虽明知都是在演戏,可还是拱手说道:“老朽感谢各位大人的厚爱,本想是和诸位大人们一起,为中兴我大明而努力,只是岁月不饶人啊,老朽我近些时日,时常头晕目眩,已无力处置政务,身不由己啊!。”

  随后,成基命拿出自己的请辞书,喊来书办,让其今天就递进宫去。

  书办出门后,成基命不等几人开口,就又说道:“如此,老夫今天就回家候旨了,内阁的事务,就拜托诸位了。”

  说完,不给几人反应的时间,直接起身出了门,留下其他几名内阁成员,在议事房中面面相觑。

  过了半响,温体仁突然开口说道:“这首辅大人请辞了,早朝上陛下交代的事怎么办?谁有处置那道人的好办法?。”

  被温体仁一提醒,其他几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这首辅一请辞,还有一个无法处理的难题,落到了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