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崇祯三年的正月底,北直隶一带,后金八旗兵还在攻州破县,大明北方各地的能战之兵,都被抽调到京师,前去勤王。
从崇祯二年十月下旬后金兵入关,到现在,三个多月了,整个朝堂上下都在忙碌着抵抗后金八旗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在海州湾的海盗上岸,和琅邪官绅被恶道伤害之事,对于琅邪府和济南巡抚衙门来说,就是无暇顾及延后处理的小事了。
而海州府衙的态度,那就是没有态度,你山东境内的事,我海州处理不了。
真实的情况是,收到了琅邪境内两名官绅的请求,海州知府无奈的叹口气,向自己的师爷问道:“道录司和天师府还没有派人过来?”
身边的师爷躬身回答道:“天师府回信了,那道士不属于他们那一派的,也没人能知道那道人的具体来处,只知道其三年多前在怀来出现,最后落脚怀庆府。”
想了想,师爷提醒自家的东翁道:“大人,据传回来的消息,那道士手段非凡,在怀庆府,几千巡抚营兵都奈何不得,上个月在长江,操江水师提督赵伯爷也被这道士折了面子,大人,此道人非人力所能抗啊!。”
听了自家师爷的话,知府大人又是一声长叹,感叹的道:“我大明自阉宦乱政以来,朝堂上没有了正气,搞得天怒人怨,这又冒出个对我名教不利的邪道,真是天下祸乱必有妖邪啊!。”
感叹完自己胸怀天下的明见,知府大人对师爷吩咐道:“既然朝堂上下都管不了,那我海州府衙也不去招惹,以后关于那道人的事,就不要招揽到府衙里来了,像是占地那样的小事,告诉那几家乡绅,让他们去找当地县衙。”
给如何对待来到海州的‘邪道’定了基调,知府大人不再说道人的事,转而又交代师爷道:“各县的拖欠税赋让下面的人去催一催,还有,各地征发的役差民夫,也要尽快押送到运河上去,告诉下面的办事人员,运河封冻,需要大量的役夫,运送支援京师战事的漕粮。”
交代完事情,知府大人回到后宅,和新收的扬州瘦马谈论风月,师爷自去府衙前厅,协调府衙各部完成知府大人的交代。
海边的流民安置营地,文启东检查完各部的施工进度,又听了半个时辰各工序管事的汇报,对各部门做了一些安排和交代后,赶在天黑前,架起飞行滑板向西回怀庆府。
出来两个多月了,文启东一直没有管山阳镇的事,也没有遥控干涉山阳镇的运行。
文启东是想看看,没有了自己的坐镇,山阳镇会不会有所改变。
文启东所希望的改变,是希望山阳镇能自我良性运转,在自己不干涉下,能按照自己的设定发展下去。
对于这个明时空,文启东不想让其像原时空一样,进入三百多年的沉沦期,最后被西方超越,只能在夹缝中求发展。
但对于改天换地,这种劳心劳力还折寿的活,文启东没有直接下场的兴趣,他只想做一个幕后的推动者。
文启东也想过,用自己的能力改造挽救大明,毕竟从正统上来说,朱家的太祖皇帝,是再造汉家江山的伟大帝王,要是做对比,朱元璋的功绩,历史上的皇帝没几个能比得上。
至于史书为什么评价那么差,在这里就不评论了,都是有例可循的惯例。
作为大明朝治下的少数民族女真族,机缘巧合之下,翻身农奴把歌唱,由奴才变成主子,当然要贬低自己原来的主人,凸显自己的正统性,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女真人得到天下后,也是靠屠杀、蚊子狱,靠延续官绅地主的既往利益和权力,才没有和蒙古人一样,百十年就退出了中原,又变回了少数民族。
但是,这种清承明制的改朝换代,除了皇帝姓氏换了外,底层的民众并没有得到好处。
贯穿了整个清朝,底层民众此起彼伏的造反,本质上并不是为了啥反清复明。
根本原因是,换了一个朝代后,明末时的土地兼并,压在底层民众身上的税赋剥削,不但没有减轻,还在八旗奴役制度下,受到了八旗和文教集团的双重剥削,民众活不下去了,只得起来造反。
所以,文启东要想改造大明,就要剥夺现有文教利益群体的特权,平均现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和财富。
这样的改造变革,比直接造反,杀个血流成河还难。
封建中央集权发展到明末这个时期,一切的造反,在代表‘民’的根基群体,儒教读书人眼中,都是没有大义的,是要去反对的。
这也是导致李自成失败的,一个最大的原因。
后来,满清入关,统治中原后,一直保留着八旗武力集团,就是为了压制文教利益集团。
哪怕是八旗腐化了以后,皇帝也牢牢的抓着军机处,这个直属于皇帝的‘刀把子’不放手。
刀把子在手,你文教利益集团厉害,我嘴上说不过你,那就拿刀割掉你的舌头,砍掉你的脑袋……。
由此可见,想改变这种延续了千年的制度有多难,原时空要不是出了一位伟大的图书管理员,说不定炎黄文明,也如其它古文明一样,彻底的沉沦了。
在这异时空,文启东要是参与世俗之争,能做的最大最有意义的事,就是让这个异时空的炎黄大地,早个几百年进入觉醒时代。
想达到这个目标,靠装神弄鬼,进行愚民是不行的,靠着外星科技,直接拔苗助长也不行。
赶路的一个多时辰中,文启东迎风挺立在飞行滑板上,看着已被暮色笼盖的大地,念头变幻思绪不停。
在夜色完全到来后,文启东回到了山阳镇。
他没有让镇内上下人等,搞一场锣鼓喧天的欢迎仪式,而是一个人静静的立在山阳镇的上空,查探镇内的情况。
已经是戌时了,镇内酒楼集中的两条主街上,还是灯火通明,宴饮歌舞之声,直冲高空而不散。
政务大院内,到显得很安静,只有几名值守的人员,还在罩着玻璃罩的油灯下,翻看着一些山阳镇独有的表格。
见政务处没有异常,文启东把视线转向治安司。
按文启东的要求,治安司设有应急理事房,这个理事房,是要求日夜都要有不低于三人值守的。
文启东‘看’过去,值房里只有两个人,看其穿着,还都是最底层的治安员,应有的带班队长不在。
文启东正想‘查看’其它地方,两个治安员的聊天,引起了他的兴趣。
引起文启东注意的,是一名治安员的询问,“杨兄弟,上次你说的大富贵到底是啥?”
杨姓治安员一听同事的询问,立即神情紧张的做了一个止声的手势,又左右看了看后,才小声的说道:“王兄弟,这事可不能乱说,特别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
见同事如此谨慎,连带的王姓治安员也紧张起来,压低了话声问道:“不是说范司长都同意了吗?”
杨治安员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上面的事哪能有个准信,兄弟我只知道姜队长已经和北面谈好了。”
提到北面,杨治安员用手指了指京师的方向,神情很是神秘。
王姓治安员听到“谈好了”这句话,也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禁说道:“不说范司长,就是姜队长,进了京,至少也得给个百户吧!。”
“百户,只给一个百户姜队长哪里会动心,听说最低是副千户。”
看到对方对自己的话,表现出一副少见识的鄙视神情,王姓治安员尬笑了一下,嘴里奉承道:“杨兄弟要是过去,怕是一个百户实缺少不了。”
杨姓治安员不自信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谦虚的说道;“姜队长人家是厂卫的老人,咱们这些新人,哪能有那资格。”
停顿了一下,杨姓治安员用诱惑的语气对王姓治安员说道;“不瞒王兄弟,北面来人保证,只要治安司投入锦衣卫门下,你我一个总旗的官职还是会给的。”
……
听了两人的对话,文启东有一种,公司老板不经意间,听到公司员工偷偷商量背叛公司,要‘职场跳槽’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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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道朝廷拉拢自己的属下,目的何在,想干什么,但知道了自己被手下员工反炒鱿鱼,文启东还是感觉不爽。
这些厂卫人员,真是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当初他们走头无路时,是自己不顾及皇帝的面子,收留了他们。
不但收留了他们,还委以重任,给予高薪,连住房都是包分配的……。
现在哪,朝廷只用了一些,连薪水都发不下来的低阶官帽,就把这些人收买了。
听到自己收留的厂卫人员,有人想借着自己给他们的筹码,换取老东家给的好处,文启东虽心有不爽,却并没有立即火冒三丈,发一通雷霆脾气。
遇事发脾气,那是无能的表现。
自己作为立于不败之地的‘仙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对自己造不成啥影响。
目前自己还没搞清具体情况,还是要沉住气,先观察两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