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武县的王县丞这两天很恼火,作为修武县内的地头蛇,眼看着早就端到了自己桌上的菜,要被别人夹一筷子,心里肯定不会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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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就是那二万亩坡地,这片坡地,可是王县丞最先伸手,从黄册上隐瞒下来的,本打算再过个几年,就把这片地纳入自家名下。
谁知出了一个山阳镇,把这片本来属于偏远贫瘠的坡地,变成了一块诱人的肥肉。
自从凤山观的葛知事,找到县衙的张书吏打听那片坡地的事后,得知消息的史县令就盯上了那块地的买卖。
正为完不成秋税发愁的史县令,一听凤山观又要花钱买地,县衙的其它事都不管了,这几天单只追查那片坡地的来龙去脉。
作为一县主官,虽是外来的流水官,县令的权力还是很大的,整个县衙,除了县丞主薄等三几名朝廷在册的官员,其它胥吏,县令可一言而决。
一般的情况下,县令对县衙的那些积年老吏,只要听从自己的命令,不会轻易罢免替换。
这些积年老吏,在本地多年经营下来,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无故动他,会很麻烦,有时真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
但如今,史县令这不急了眼了吗,要知道,为了补上这个县令实缺,他可是花了不少钱的。
可上任后,面对修武县内的状况,不要说大笔捞钱了,能先保住官位就不错了。
这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马上会有一大笔银子到手,当然不会再留情面了。
县衙六房中,专管文案的张书吏,面对县令准备破釜沉舟的压力,终于服软了,交出了那片坡地的手续。
虽然史县令得到了那片坡地的手续,但想顺利发卖,没有这些胥吏的配合,特别是背后最大主谋王县丞的配合,是实现不了的。
除非他把衙门下属的经办胥吏都换成自己的人,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要敢这么干,结局很可能是在任期间‘暴病’而亡。
不能吃独食,那就需要妥协分享。
县衙内书房,史县令看着貌似憨厚愚钝,实则老奸巨猾的王县丞,压了压心火,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后,语气绵里藏针的说道:
“今阉宦虽除,可阉党还遍布朝野,本官出京时,吏部的同年好友告知,今上已经命韩相、李部堂等大人拟定魏党名单……,王县丞,修武县好像也修有阉宦的生祠吧?……。”
年岁已五十出头的王县丞,木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对于史县令的威胁,神情也没出现什么变化,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话:
“县尊大人,给魏阉修生祠的贾县令已经死了,是被厉鬼杀死的,只因他贪赃枉法,为了银子,害死了无辜之人。”
一个县令,一个县丞,一县之中官位最高的俩个人,大灾之年,不是讨论民生,而是为了一笔还没到手的银子,争锋相对,言语中,充满了火药味。
沉默了片刻后,感觉自己前途远大,没必要和一个地头蛇死磕的县令大人,首先做了妥协。
“现如今民生多艰,可朝廷的税赋却逐年增加,本县看着民众流离失所,很是心痛不忍。
如今那凤山观要出钱买地,为了不再逼迫民众,本县想,上交朝廷的税赋,就从卖地的钱款中划拨出来,具体怎样办,还是要王县丞多操心一二……。”
一看史县令做了退让,交出了卖地的主导权,内心也不想两败俱伤的王县丞,赶紧就坡下驴,向着史县令拱手施礼回道:“谨遵县尊大人的谕令,大人慈悲之心,那些民户要是得知,一定会颂传大人的善名。
县尊大人请放心,下官不会把那片地贱卖给道观,卖地所得,下官会划拨出大头作为税赋的钱款。”
听到王县丞的许诺,史县令微笑着点头道:“要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二伊做事,本官还是放心的。”
争斗一番后,俩人还是选择了妥协,来共同瓜分卖地的收益。
商定了利益的分配,俩人之间气氛缓和很多,言语之间也亲热了一些。
“王兄台在修武多年了吧,对修武也是劳苦功高了,有没有换个地,做一做堂倌的想法?”
面对史县令的试探,王县丞面现苦色,自嘲的苦笑着说道:
“大人厚爱了,想我王某,也只是举人出身,哪有一县之尊的造化。再说,年岁也不饶人了,做起事来,也是力不从心了啊!。
现在,其它是不敢想了,只想着能在大人手下尽尽力,能帮衬着大人功成名就高升,下官也就不负大人的信任了。”
“王县丞过谦了,本官看县丞精气神丰足、荣光焕发,就是再干个三二十年也能胜任啊。”
“县尊大人过奖了,下官确实老了,不再做他想,能安稳的干到致仕就是侥幸了。
下官这身体状态,现在全靠养生丹撑着,离开养生丹,下官这身体怕是不行了。”
听到王县丞提起养生丹,再想到凤山观那些大笔的花费,史县令感慨的说道:“这先皇封的凤山真人看来钱财不缺啊!……。”
王县丞听了史县令的感慨,本来故做苦色的面容,微微的闪过一丝惊喜,佝偻着的身子,也稍稍挺直了一些。
王县丞故作感叹的道:“县尊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自那道士来了修武后,做的事都是大手笔,好像手中有金山银海一般。
近些日,本县内的那些刁民,为了躲税,大部分都逃到了山阳镇哪里,这导致县里的秋税收不齐。
唉!,只叹下官,官卑言微,奈何不得那道士啊!。”
史县令坐在上首,表面看似在漫不经心的喝茶,暗地里,王县丞的神情举动,早被他看在眼里。
对王县丞暗藏捧杀怂恿的言语,史县令面上不动神色,内心却恼怒的思忖,“这个王县丞是何意,是单纯的让自己冲在前面去找那道士的麻烦呢?,还是暗地里想谋划着什么?”
史县令虽然来修武时间不长,但却早把修武县内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当然知道凤山观也是招惹不得的所在。
不过,史县令可不是贾县令那种雏鸟,史县令没中进士之前,可是做过府台的幕僚,是见识过官场尔虞我诈的老油条了。
不管对方是何打算,把事情推回去,看看对方的反应就明了了。
“本官初来咋到,很多事都不熟悉,王县丞在修武多年,既然那道观如此蔑视王法,县丞大人何不带人去那道观走上一趟,让那道士知道何为官法如炉……”
史县令刚来修武时,在接风宴上,王县丞就看出这新来的县令有些成色,不是上任贾县令那样不知世情的蠢货。
自己的试探没有得到啥效果,王县丞也没有多失望,毕竟能当上官,没有几人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子。
既然史县令不上当,那就把自己提的问题放出去,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在故意给其挖坑。
王县丞那张苦脸,挤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说道:“县尊大人有所不知,那道士妖法通神,就修武县内的衙役兵丁,是拿不下那道士的。
不过,听说那道士能得凤山真人的称号,都是魏阉举荐的功劳,这明显是阉党一员啊,不如大人写上一封奏折,看看朝廷的旨意?。”
史县令听了王县丞的建议,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沉默不语……。
山阳镇,几天过去后,赶走了不服从管教的灾民,留下的灾民已经能听从指挥,在山阳镇政务处的人员分配下,灾民们都有了自己的活计。
总计四千多名灾民,除了幼童、老人和体弱者,全部都被安排到城墙工地,帮着修建山阳镇城墙。
为了调动这些灾民的积极性,对干活的灾民,不但每天管饭,还按照出力的多少,计量工分,这些工分,可以兑换粮食或工钱,两者任灾民自己选择。
这样一来,灾民的干活积极性大大提高,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成型。
山阳镇的基础建设,因为已经早就做好了规划,交给政务处去监督实施就行了,所以平时文启东不会去管。
文启东现在忙活的是他的道医学校,这所道医学校,才是文启东重点关注的地方。
如今的道医学校,学生数量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人,这多出来的人,葛知事在县城挑选了一些,文启东又在城外的灾民家庭中挑选了一些。
对这些学生的培养,说是教授道医,可学校的学生,现在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为了培养出可以使用的人才,文启东为学校编撰了一套教材,在必学的医典基础上,文启东还编撰了历史、地理、自然、数学等课程。
这些课程加上儒家的四书五经,学生总共需要学习六门功课。
文启东没有用语文取代四书五经,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暂时无法取代。
之所以说没有必要,是因为,单纯的学四书五经,不会使人成为思想固化的封建的老顽固。
而为了科考,全身心的钻到八股文里,才会把人变成范进和孔乙己。
说实话,抛掉那些主义,四书五经比现代语文的思想境界要高,现代语文里的东西,四书五经里都有,对华夏几千年的文字思想结晶来说,现代的语文,不过是苍白的、没有内涵的西方舶来品。
文启东认为,学习四书五经和学习自然科学是不相冲突的,学四书五经反而会促进学生学好自然科学和医典。
特别是医典,没有一个好的古文底子,是学不好中医的,中医是带有一定的哲学思想的,搞不懂天体以及自然环境和人体的关系,不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中医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