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宗中的天时钟十年一个轮回,九年过去,不知人间是个怎样光景?
这次下山是我qiáng求得来,目的是为了寻找我那久未回宗的师侄崔璞。
崔璞是影宗最出色的弟子,剑法符篆无一不jīng,天文地理无一不通,还会炼丹,兼之身材高挑,相貌又好,若是在人间,提亲的媒婆恐怕得踏破了门槛。
每次崔璞下山除妖,都会招惹那么一两个桃花。
可惜我这师侄是个冷面无情的做派,不管桃花如何主动,通通拒了,半点情面不留。
宗门内弟子常常感慨:“依着崔师兄的性子,怕不是要孤独一生。”
崔璞此人的确冷淡,哪怕对上我的师父——影宗宗主,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凛然模样。
至于他的性格为什么是这样,我也听到些传言。
影宗的弟子不像其他的宗派,一年一选或者三年一挑,影宗的弟子都是由宗主或者长老等亲自下山收回来的,只有崔璞是个例外,他是自己找来的。
影宗建在旻山山顶,从山顶到山脚,一千多台石阶。爬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影宗有个规定,外人想自己拜入影宗,须得一步一跪一叩首,方能入宗。
我记得那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满山素白,一片银装素裹,冰雪天地。我坐在屋里赏雪,手中捧的是师父烫好的梅花酒。
有个新入门的小弟子推门而入,说宗门前晕了个人,身上都是血,脸上也被血糊的看不出样子,已经被送到原鹊长老那儿救治了。又道,那人八成是来求进影宗的,台阶上都是血,怕不是磕了一路。
师父听了,大吃一惊,说了一句“哪里来的傻孩子”,便起身匆匆忙忙去找原鹊长老了。
我那时刚进宗半年,为人孤僻,对晕倒的崔璞没兴趣,反而想去看看那被血染红的台阶。
那真的是非常震撼的一幕,漫无边际的白中,那红色是如此刺目。它从石阶上铺陈开来,由高到低,从宗门往下看,仿佛是什么红色的、鲜艳的花,开在石阶上。
白雪石阶,阶阶染血。
崔璞进入宗门的过程,如此惨烈。后来我听说,他上山的时候身上还有伤。
崔璞性格倔qiáng,可见一斑。
他不顾伤势坚持入宗,据他自己说是为了复仇。
影宗的人几乎个个都会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不然也不会被捡回来。
但崔璞尤其的惨,他亲眼目睹至亲惨死,火焚家园,后又流落街头,尝遍人世冷暖。欺骗,背叛,尊严扫地……
崔璞性格冷漠的原因,大由此来。
崔璞天赋异禀,拜进宗门后,更有一股韧劲支撑,因此学习道术如鱼得水。待他胜过宗门大多数弟子,长老便允他下山,做些除妖捉鬼的任务。
他的任务从来都完成的很好,只除了这一次。
他去年十月下山,到今年三月,竟然还没有回来。期间虽然也有信寄回,毕竟难以让人放心。
我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找人的任务。
师父本来是打算多叫几个弟子和我同行,但是原鹊长老认为这是磨练我的好机会,所以经过两人的商议,最终我是一个人下山的。
也许是山上山下环境不同的原因,山上有些地方犹有积雪,但是山下已是chūn光一片,绿草如茵,遍地琪花。
旻山下少有人居,我花了两天,才找到了人烟。
村里的人都很淳朴,我在其中一户人家借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离开,朝他们打听了一下去帝京的路。
崔璞去年接到的任务是帝京有个狐妖,拜托他去除妖。
除妖事毕,皇宫中又生事端,说是有邪祟作乱,搅得宫中不得安宁。崔璞除妖后,名声大噪,顺理成章被请进宫中,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被帝王扣住了。
此行我去帝京,是一定要把他带回来的。
顺着村民指点的路,我徒步前行。
宗门里不养马,我“缩地成寸”的术法练的也不怎么样,只能寄希望于到大一点的城镇,雇一辆马车去帝京。
我走了整整一天,周围多是林木荒草,野石残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直到夕阳西下,飞鸟还林,大地陷入黑暗之中,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散去,月亮升上高空,映照得周围一切影影绰绰,晦暗不明。这时,我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火光。
柳暗花明不过如此了,我欣喜若狂,急走几步,只见好一座辉煌的大城,灯火通明,人流如织,沸反盈天,超乎我的想象,原来山下的城市便是如此么?
我踏进城门,略看了几眼就觉眼花缭乱,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累,无暇顾及其他。我现在只想着赶紧找个客栈,洗个热水澡,早早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