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离举着灯笼叫喊:“你们去那头堵着,她逃不掉的!”
紧接着,房梁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顺着窄缝往出口处奔去。
已经走了大半,千久微微仰起头睨了眼仅露一条缝隙大小的夜空,上面飞闪而过几个身影。
千久哀嚎:“你们是有什么大病吗,非得追着我!”
她一咬牙连忙加快了脚步,想要在他们堵住出口之前钻出去,却不料被一条藤蔓绊住,脚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下来,地面上的污水溅了她一脸,手掌也被墙体上粗糙的碎石划出了血口。
可正是因为这一跤,她才发现,脚下这个位置竟是比上头更为宽敞,前方不远处有一簇光微微亮着,似乎能通向外面,洞口处杂草丛生,探不清虚实。
吵闹声再次响起,一部分弟子已经飞奔到了狭缝出口处,前后的路都被堵了,千久不假思索弯腰趴下,钻进了小洞。
原本以为自己钻到了一处树林,但她出来后才发现那些杂草仅是洞口前的一簇较为密集,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抬眼望去。
这是一处后院,院里的郁金香覆了一地,修剪jīng致,夜里的花苞沾着水露,圆润饱满,jīng神抖擞得好似等待着阳光升起那刻便立马绽放。
一间竹楼位于西南角,侧边的楼梯蜿蜒向上,纱窗内燃着灯,小竹楼不似墙对面的房舍那般辉煌庄重,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一派祥和温馨。
花丛尽头,是一口小池塘,碧绿澄澈,水面上扶着几根莲蓬,蓬头碗大,纤细的莲梗似撑不起,清风一徐来,便含羞点颌,洒下表层沾着的水露,再汇入这潺潺流水。
池塘旁摆着一藤椅,背对着千久,藤椅上似乎有人在小憩,夜色阑珊,安静恬适,就连虫鸣都是细碎的。
“咔嚓”千久挪动的脚步踩在了gān树枝上,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本该是微不足道的声响,但院子万籁俱寂,这一声在夜里尤显清脆。
藤椅上的人察觉到动静,缓缓起身,只见他一席淡青素衣,姿态娴雅,三千青丝与于一白玉簪随意束起,五官jīng秀,脸色却是苍白的很,像是久卧病榻,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但那双清透的眸子如这池塘般波光粼粼,将千久盯得好不自然。
过了会儿,那人放下手中书卷,对着千久浅浅一笑道:“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贵gān?”
千久被这一笑摄了魂魄,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是女子?”
男子微微一笑,牵动着那双透彻的长眸,道:“姑娘这副打扮若是男子便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小巧玲珑,更似个女子。”
“我.....”千久也不知道怎么jiāo代自己,总不能说是从北氏逃出来的,万一他跟北氏一伙,岂不会把她又送回去?只得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正当千久在犹豫是否要将实情告知他时,身后那群弟子的追喊声再次响起。
男子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下巴指了指墙后面亮起的灯火,徐徐道:“姑娘若不嫌弃,可先来在下寒舍避个风头。”
千久点头,随着男子上了竹楼,正要进屋,才发现自己逃了一晚上,此刻模样láng狈不堪,衣袖几处被划开了口,身上更是沾满了方才跌落时溅上的泥灰水,担心进门会弄脏人家的屋子,踟蹰不前。
男子见她有所顾虑,笑道:"姑娘,进来罢。”
"我命人给你寻身gān净的衣裳,姑娘不必拘…..”男子说罢,便掩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屋里连忙跑出两个侍女,手忙脚乱的替他披上一件大衣,颇为心疼道:“公子,夜里凉,你万不可再出去了,等明日太阳大些,再去看看那些花罢。”
其实眼下夜里并不觉透凉,反而有些闷热,但这两位侍女却给他准备的却是寒冬里厚重的大衣。
男子抬手示意,侍女这才瞧见了千久,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行礼,乖巧道:“我家公子让我带您去换身衣裳,姑娘请随我来罢。”
千久跟着侍女到了另外一间房内,那名侍女拉起她就要扒她衣服,千久吓得连连摆手示意要自己来,侍女只好笑着双手奉上一件淡蓝色纱裙。
待千久出来,侍女便将她推到梳妆镜前,替她挽了个gān净的发饰,千久盯着铜镜前的自己,只觉得十分陌生。
镜中的女子粉妆玉琢,点珠桃花簪挽于发中,一席淡蓝长裙飘飘袅袅,显得钟灵毓秀。
侍女赞许道:“姑娘可真好看呀。”
千久平日里鲜少穿女装,她那傻爷爷一直把她当男孩儿养了十几年,上至启恒山打野jī,下至浅忆江摸游鱼,无不是男孩子的模样,家里男装居多,有那么一两套女装也是灰朴朴的,根本瞧不出是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