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葬身火海。
一生浮华慢慢在眼前闪过。
眼尾落了一滴泪。
泪水还未落地,就在火海之中化为蒸汽散了。
随着这滴不甘的泪水从她面颊落下,消散于灼热的空气中。
李莫愁的心境瞬然澄明,彻然浮现在一双美目里。
随着想通了困了她一生的情恨怨仇,身体的疼痛也随之减轻。
浑身灼热却不再疼痛了。
红色的火舌燃烧得肆意,带着情花燃烧后的味道混着高热的气体一道进入她的鼻腔。
对陆展元的这股执念终于断了。
她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普一睁眼,室内昏暗。
周身微微摇晃,她不是在陆地上,也不是在火海里。
这里应是船坊之内。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粗bào蛮横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李莫愁感觉自己半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她想站起来,却无法变换姿势,这具身体不受她控制。
她是在别人的身体里?
李莫愁心想,她葬身火海,尸骨合该dàng然无存,魂飞魄散了。
忖度眼下境遇之时,这具身体倏然抬起头。
一个光秃秃的大脑门儿率先进入她的视线。
乾隆皇帝身着藏青色的长袍,四面开衩,灰huáng色的马蹄袖端绣着jīng致的云锦花纹。
露出半个身子,疾言厉色地训斥着皇后乌拉那拉氏。
脸随着震怒而扭曲,眉毛紧蹙,凤眼微眯,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李莫愁想要捋顺眼下境况。
奈何眼前这个剃了半个光头的异族之人喋喋不休。
偏生李莫愁还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觉得聒噪,下意识想杀了他,以让他闭嘴!
她正准备向肘间寻拂尘,却忘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没拂尘,也没有剑。
李莫愁这才打量起四周。
空气中透着诡谲。
船坊之内,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上品。
除了上手的咆哮的男子,还有一个弓着身的男人,瞧他姿态,应是个太监。
他们说的不是中原话。
还有几个女子,倒是汉人的打扮。
装扮额外露骨,香肩luǒ露,纤细的腰肢缠着铃铛。风尘妖娆的气息满满。
她们战战兢兢,手揉着帕子,眼神透着些许恐惧。
两个男人,脑袋前面的头发剃光,后半头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垂下。
诡异的发型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的打扮。
说的话,李莫愁听得不甚明白。
但她能看出这个男人在斥责她附身之人。
他指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的语气真的很恶劣,听得李莫愁心里的怒火愈发无法遏制。
李莫愁是能忍的么?
想她堂堂赤练仙子,江湖人见人怕的女魔头,纵然不晓得眼前是何情何境,又岂能被这么个宵小之辈满口污秽的斥责?
她试着调动丹田,丹田也半点气没有了。这具身体没有内力、不会武功!
李莫愁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李莫愁的一切动作表情,都是她一个人在乌拉那拉氏身体里的表演,除了乌拉那拉明晚能稍微觉察到身体里好似有点异样,周围无一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只是身体的这点异样,眼下,完全分散不了乌拉那拉明晚的半点注意,她的心思完全在乾隆身上。
这感觉,很不好,李莫愁很不满,心生凶顽。她的表情,或多或少也映she在那拉明晚的身上。乌拉那拉明晚的眼底深处也有一抹凶狠闪过。
乌拉那拉氏跪在船坊的板上,眼神冷冷地,好似寒冬的冰一般。
他怎么敢,用如此污秽的语言来说她;怎么可以用如此恶毒的想法来揣测她?
乾隆瞧着她,一抹冷意从心底升起,他们相识于青梅竹马。
他刚刚好像还从她的眼睛里瞧见一抹狠厉。
眼前的女子,他的皇后,结发之妻,同榻而眠多载,如今怎会变成这般相看两生怨的模样。
“我自十五入宝亲王潜邸,与皇帝夫妻三十几载,一腔赤诚。”
乌拉那拉的话,说的李莫愁也跟着心酸了。
不免又想起陆展元,她同他也是相识于豆蔻之年。
不过葬身火海后,她对陆展元释然了。
听到那拉明晚的这些话,他侧过身,一脸不耐烦。
“你说这些作甚?今日朕便是要接她入皇宫。”
说罢了,就用手指着众多歌姬中的一位。
众歌姬舞女无一不瑟瑟发抖,她也是,只是她的眸子里有野心在闪烁。
她穿得单薄,艳丽不失清灵。
“你这妒妇,哪里有半点皇后的大度?”
乾隆指着那拉明晚的鼻子,愤恨地说道。
皇后还想再解释,嘴唇蠕动,瞧着男人盛怒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