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前后张望了一通,“喏,隔壁不是还余一间空房嘛,庭有大树,院子也宽敞,想公子必会中意。”
“他从西边来,巳时即到,模样俏得很,只是性格古怪,不善与人攀谈。”她压低了声音,“生人免近,神秘得紧,小娘子若要和他打好关系,可得费工夫。”
她jiāo代完,悠悠地转走。
林翊经常外出,曦知独自守家难免孤单寂寞,哪管来的到底是什么个主儿,起码日后多了个人听她碎碎念,不禁心有悸动,早早地扒着门缝等候。
时辰临近,天空渺渺飘落雪子,女孩冻得手疼,眼睛仍明闪闪地望着西边。
不多时,隐约出现了人影。
曦知看不真切,只觉那人披着墨绒斗篷,身量高挑。
翩翩自飞雪而来,如遗世独立的羽化仙。
她狠狠地揉了揉眼。
墨色悄然拉近,竟是位少年公子,年岁大致与林翊相仿,但周身却无乘风扶摇的青葱灵气,反是诡谲深沉。
行至邻边,他果真停下了脚步,下颌微扬,似在细细观察屋院陈设。
隔着矮墙,林曦知也在偷摸打量着他。
可惜,兜帽遮盖,她窥探得并不尽兴,默默向外挪了步子。
谁料少年像是早发现她般,微微侧头。
女孩冻得鼻头绯红,顿被捉住,半分惊诧半分惶恐,连忙不知所措地背手,眸子水漉漉地望着他。
“哥…哥。”她期期艾艾地同他问好。
少年神情寡淡,不冷不热地瞥她一遭,转身走进屋内。
好凶。曦知吸了吸鼻子。
她望着禁闭的木门,匆匆移开了视线。
诶?那是……
风雪jiāo加,茫雾中曦知分明看见了有两道瘦长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在少年屋边察看。
他们乌色披风,金丝滚边官袍,腰佩长剑,警惕地蹲守在外。
曦知不认得官袍,但认得出剑,当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劫匪!抢钱杀人的大坏蛋!
一个放风,一个伺机闯入,天衣无缝的配合,曦知越推越觉得有道理,再结合那两人凶神恶煞,看家护卫狗的表情。
她紧张地攀着墙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歹人的动向。
去叫人吗?可是等那时候他的新邻居恐怕huáng花菜都凉了吧。
女孩急得冒汗,她眼瞧着其中一个歹人把耳朵都贴到门上去了。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还冷冰冰的,但林曦知不是个喜欢坐视不管的人。
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他还是个书生,一定手无缚jī之力,怎么能欺负他!
曦知跑回院子,选了跟最粗最长的扫帚,一咬牙冲了出去。
那两人正聚jīng会神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猝不及防背上一疼。
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使出了全部力气,毫无章法地乱挥乱打,他们一时招架不住:“喂…吾乃梧州……銮卫,奉命…保护主公,休得放肆……”
曦知哪听得见,闭着眼睛一通瞎打,动静之大引得木门很快被敞开。
少年面若寒霜,立在女孩身后,她挥扫帚挥得累绝,喘着气丝毫不知他正略带探究地凝视着自己的头顶。
两个銮卫迅速噤声,她才反应慢半拍地仰头。
“那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徘徊,我…我帮你赶跑他们。”女孩抱着扫帚,仍是气息不匀。
雪子落满了肩和发,她的脸都被冻红了,少年皱了皱眉,装作不经意地将她拉至自己的狐裘边。
狐裘暖烘烘的,曦知觑了觑他,悄摸地捏着一撮毛,乖乖立好。
銮卫欲言又止。
“滚。”
“可是您的身体……”
他二人对视一眼。
大雪将歇,銮卫紧了紧侧刀。
“遵命。”
曦知看着他们离开,嘴巴张成了“O”型:“你们,认识吗?”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为避免她怀疑便多加解释道:“旧地的故友,劝我回去罢了。”
女孩哈了哈手,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少年垂眸望着她亮晶晶的眼和圆鼓鼓的双环髻,觉得她真像一只活泼的小雀儿。
陌生又熟悉,令他迷惑。
想到方才她拿着扫帚硬逞qiáng地赶走銮卫。
说不能欺负他。
他起了兴致,凤眼愉悦地看着曦知。
好奇怪,一会儿冷漠一会儿开心的。
“你觉得,”少年歪了歪头:“我很弱么。”
半是风流半是戏谑。
曦知不自然地避开目光,声如蚊蚋:“没有。”
他罕见地笑了笑。
“在下书生沈序。”少年道,“因家道中落,身体欠安遂来此地休养,还请姑娘多多关照。”
他谦谦朝她行了一礼,颇有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气质,曦知也依葫芦画瓢,笨拙地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