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讪讪住了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声泪俱下地感叹了一番她的遭遇,说只带老头走行是行,饶梨还是得把钱收下。
饶梨安静地听完了,坚持原则,他们可以带爷爷去治疗,钱她一分不要。
中年人不停地看手表,被饶梨的倔弄得来了火:“怎么个意思啊?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你爷爷现在这么个情况,除了我们还有谁搭理你,你凭良心说。”
“我也听说了,老头儿早就联系过我家老太太,说不想拖累你,小姑娘有口吃的毛病对吧?想让我们帮你治直说,嫌钱少也直说,别整自尊心那一套虚的,自尊哪有命重要——”
哐当一声,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被砸进饶梨旁边的垃圾桶。
吓中年人一跳。
少年狠厉的眉眼出现在视线里。
他回来得挺突然,直接走上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需要帮忙就吱个声。”
霍川浓垂眸。
饶梨:“吱。”
他心情烦躁,瞒着护士去抽了几轮烟。
晚上回病房时就瞧见这一幕,话他没听全,只觉得小姑娘遇到麻烦了。
大脑没经过思考,就多问了那么一嘴,正后悔得想咬舌头。
吱。
小姑娘却仰起头看他,一副“你问的我答了那你得帮我”的淡定模样。
“……”
行吧。
霍川浓笑了一声,觉得挺荣幸的,凑到中年人面前问:“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有种您叼我。”
中年男人嗤笑:“我不跟你们小孩儿一般见识。”
“行。”霍川浓说,“那麻烦您抬抬手,按小孩儿说的来,人您安心接走,就别gān拿钱侮rǔ人的事了。”
电话又催起来,中年人走到一边接完电话。
回来一脸烦躁地催老太太:“妈我求求您别唠了,就这么会功夫我损失几个亿,小姑娘瞧不起我们这点小钱,赶紧的,谈谈给咱舅转院的事,德国专家,时间按秒算,在等起的。”
“催催催催魂儿,又不是等不起,几个亿的生意,也没看你混出多少名堂。”
老太太不停地数落中年人,征求饶梨同意,几个人一起去办转院手续。
直到手续办妥,人离开了,饶梨还站在窗口,望着远处一个广告牌。
卖墓地的广告。
广告词写着:我们一生都在经历离别。
“尧尧,你不送送吗?”陪护阿姨收拾着chuáng位,很不理解地问,“你怎么把房产证也给他们了,这不傻吗?你们爷孙女就剩下这一个房子了,他们要是心思不好,把房子卖了咋办呢。”
不送了。
离别是她人生的常态。
给房产证,是她知道爷爷不想欠任何人东西,哪怕是他亲妹妹。
唯一值钱的只剩这个证了。
所以她给了。
“早不来晚不来,老头子剩半口气了,嚯,人来了,有个医生儿媳妇了不起哦,那眼珠子朝天上看人的。”
可这是她唯一能替爷爷做的。
照他期望的那样,回归正常生活,最好不让她亲眼见他离世。
有尊严地告别。
这些她不会跟任何人解释。
在医院这三个月,都是阿姨在照顾,饶梨转过背,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阿姨叹着气,摇了摇头出去了。
*
阳光经过一排葱郁的香樟枝叶筛滤过后,照进教室的玻璃窗来,分外亮丽。
霍川浓斜背着挎包,踩着迟到铃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找半天没看见自己座位。
“……”
他只是聚众打个架,不至于回来座位都他妈没了吧。
正琢磨着逮个人问问情况,班长付斯年喊他:“霍川浓,陈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霍川浓chuī了声口哨,转个方向,出去了。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办公室,里面透着一股不熟悉的yīn谋味儿。
饶梨也在。
昨晚她爷爷转院后,她待了一会儿也走了,霍川浓再没见过她。
这会儿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办公室,肤白唇红,脖颈纤细,微垂着头正认真地在看什么。
“霍川浓来了啊,快快快,坐这边儿来。”陈化肥竟然舔着笑脸给他倒了杯茶,还关心他的伤势,“扛把子总算出院了,骨头还疼吗?”
霍川浓大大方方地进来,在陈化肥给他安排的位置一屁股砸下,接过茶就笑:“这次不疼了,下次不保证。”
“少贫,新安排的座儿满意不?”陈化肥瞅了眼饶梨,“饶梨同学,咱三班的骄傲,毛遂自荐要跟你当同桌。”
原来是给他换座了,不是,他新同桌是饶梨?
霍川浓目光一扫过去,发现小姑娘手里的试卷很眼熟。
他向前一探身体,夺过她翻了一半的试卷,瞪圆了眼珠子:“谁准你动老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