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发出亮光的大厅其实只点了一盏灯,按常理来说,跟面积庞大的厅堂相比,那一盏灯发出的光芒微不足道,它只能点亮方寸之地,这个厅堂大部分地方该是被黑暗笼罩的。
但是今晚的月亮实在太亮了,透过那个大大的圆窗,银色的光华洒进来的时候,已经照亮了大半个厅堂。那些操纵着乐器的歌女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背着月光来到这里的人。
那盏灯就摆在红狐身边,晕huáng的光线照得她丰腴的脸庞更增艳色,她摇着扇子,袖摆摇落,露出藕节一样圆润修长的胳膊,那上面一只戴着铃铛的金色镯子折she出浅浅的光晕。
与时下流行的清瘦审美不同,她看起来浑身充满肉感,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能够想象到握住她手腕时,该是怎样的柔软,但是任何一个肥胖的词眼都不应跟她联系在一起,因为她看起来哪里都恰到好处,人们一看见她,脑中想起的,只会是美艳、饱满、温暖、高贵这样的词眼,倘若将她放置到几百年上千年前那个背景,也绝没有半点违和,因为她就是这样以为风华绝代的美人。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方十七”,红狐摇开的扇子掩住了轻轻扬起的红唇,“姐妹们,看来我们有新的客人到了。”
于是屋里的乐师歌姬们更加卖力地演奏了,她们看起来就像悬挂在外面的百花图。
“方十七”的眼神却只在屋子里不停地逡巡。
“那一位呢?”明明是少年人清脆的嗓音,可是他的腔调却不像个少年人,像是女人,又像是一只腐朽的怪物。
红狐笑容不变,“哪一位呢?”
“方十七”:“晋姝,我看见她走进了这一片区域。”
红狐:“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红狐的这句提问令“方十七”脸上浮现出恼怒,在他此时的意识里,这里的一切都该像是奴仆一样服侍着他这个主人,然而现在,这些奴仆却用对待外人的客气口吻询问他,这让他感到了冒犯。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既然这里的东西不听话了,那就gān脆一起毁掉好了。
血色的藤蔓激she而出,直直朝着红狐而去,然而这些藤蔓在接近红狐身边那盏灯时候,全都像是烫着了一般缩了回来。
乐师和歌姬依旧在演奏,仿佛没有发现剑拔弩张的气氛。
红狐却是懒洋洋地露出一丝恼意,“外面那么危险,我好心收留你这样的异乡人,你却这样失礼,我这里不欢迎你。”
她抬起扇子,轻轻一撕,室内顿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嚎叫。
不是原本室内的任何人,也不是刚刚进来的“方十七”,而是那些贝糙纵着的他藤蔓,这些血色藤蔓最粗的一截忽然裂开一段,没有任何液体流出,然而它却发出了哀嚎。
又是撕拉一声,红狐将一截扇面彻彻底底撕了下来,好好一把jīng致的扇子,眨眼间就少了三分之一的扇面。与此同时,那一截发出哀嚎的藤蔓彻底与本体断开,像壁虎被截断的尾巴,它发出无声的哀嚎,在地面不停弹跳,像是在寻找遗失的本体。
嘶!红狐撕下了另外三分之一的扇面,于是“方十七”另一只手中延展出的藤蔓也被截断了,这一次终于让“他”这具麻木的躯体感受到了痛苦。
红狐却还笑盈盈地看着“他”,红色袖摆上金线反she出浅浅的光晕,“这个躯体确实不错呢,可惜他在战力上属实太弱了,如果你想要利用它来感知对手的情绪和弱点,那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个算盘你打错了。”
因为她的话,“方十七”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点迟疑,这毕竟不是“他”熟练掌握的身体,还是一个时时刻刻在对“他”进行反抗的躯体,以致于“他”并不能完美地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将自己的真实想法bào露在了神情上。
方十七是被选定的第三位神明,他觉醒的异能很特殊,他能感受到任何存在的情绪和弱点,任何存在,不止是人,甚至路边的一棵杂草。
从他手中延伸出的藤蔓也不是真的藤蔓,那是他体内血肉的一部分,在过去长久的磨难中,方十七成功将自己那看似没有战斗力的异能,开发成了这种形态。
无论敌人躲在什么地方,无论敌人有多少防御手段,他总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最大的弱点,然后这些藤蔓就会顺着他感知到的地方迅速出击,因为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在战斗上吃过亏,“他”也相信自己将会对这具躯体十分满意。既然无法攻略下来作为一个耐用的傀儡,那么只能亲自操控这具躯体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操纵这具躯体时,“他”竟然看不到红狐感知不到红狐身上任何情绪与弱点,仿佛出现在面前的,不是里世界的一个怪物,而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一眼望尽,表里如一,没有任何思维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