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笨拙里带一丝灵活地爬上软榻,坐在她旁边,两条小短腿悬在空中一dàng一dàng,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撑着他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娘,老成地摇了摇头。
他记起舅舅说他安排了一大把年轻俊秀的哥哥都在登陵海苑,娘亲看上哪个,他就当场叫爹。
小呆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长到三岁以来,他还没有一个爹,娘亲的后院里虽然养了一群长得不错的叔叔,但是舅舅说了,只有娘亲的正宫才能叫爹爹。
小呆除了忐忑新来的爹爹会不会抢走娘亲以外,还算有些期待。
小宛绣完两三枝桃花后,把帕子折了几折塞到小呆的袖子里,说:“别弄丢了哦,这可是你这个月弄丢的第四张帕子了。”
小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小嘴一扁,眼里登时就包了一包泪,说:“娘亲,娘亲要有新欢了,娘亲就不要小呆了,娘亲是不是以后也不会给小呆做帕子了,呜呜呜……”
小宛静静地看着他演,微挑的凤眼,挺拔鼻梁,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他以后会长得像谁了。
她转而就想到,以后那狗男人的脸就要以这样的方式经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实在是件悲哀不幸的事。为此,她应该等小呆稍微大一点,就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力更生。
小呆还不知他娘亲的心里有这么邪恶的想法,眼巴巴地瞧着他娘,心想,就算以后娘亲要跟“爹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别的娃娃,娘亲也决不能不要他的。
次日的中午,小宛低调地抱着小呆坐上马车前往登陵海苑。
登陵海苑的规矩是,除了正经客人,婢女侍从一应不许进。小宛只好叫其他侍从候在门外,进去前她在门口瞧见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车马,想来都是已经入内观景的各国王公贵胄的。
在那些以豪奢为主流的车马里,倒有一驾车舆,素白的马,素白的帘,因太素而有些惹眼。
登陵海苑布置jīng巧,画栋雕梁。
过了影壁之后,向西进几步则是前楼满月楼,满月楼有四重,自第二重再向西可进游山行廊,行廊以山形而建,与山间诸多亭台楼阁jiāo错纵横,低时可以探海,高处可以凭栏。而且登陵山很大,不易撞上,实是各国王侯谈政论事的不二之选。
也是叶琅觉得给自家妹妹相亲地的不二之选。
小宛极目远眺,登陵山的桃花已烟烟霞霞地开遍满山,登陵海碧阔无垠,倒映湛天飞云,极远处烟雾腾缠,并不能看得到尽头。围绕着登陵海的多少葱茏木叶,直在chūn日里叫人心旷神怡。
小宛为了安全起见,从袖中掏出了一方面巾蒙上,小呆在她腿边倚着,软软糯糯说:“娘亲,gān什么要戴面巾,那样,那些哥哥们不就看不到娘亲绝世的美貌了吗?”
她揉了把他的脑袋,说:“你小小年纪,晓得什么叫绝世的美貌?美貌有什么用,相亲看的是人品,性格,你待会儿可不准瞧见哪个美貌,就跑上去抱人大腿。”
小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牵着小呆的小手上了满月楼的二楼,二楼临窗处果真坐了位紫衣翩翩的少年。
少年正半开轩窗,从轩窗里恰好映出不远处登陵海畔伸长入海的一颗老桃花,枝桠横斜jiāo错,红雨纷零。
大约是听到了声音,那少年郎徐徐回身,端是生得丰神俊朗,玉容秀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含着笑意,唇边绽出笑来,手中的黑檀十二骨的折扇略摇了摇,朝她微微颔首:“在下嬴罗。”
小宛一听到他自报家门已吓了一吓,这天下叫嬴罗的人或许很多,但能出现在登陵海苑里的,只有那么一位,就是赵国那个十四岁即位就大刀阔斧地要跟晋国对着gān的少年国君嬴罗。
她一面想,一面把左手背去了背后,掰起手指数了数,赵王嬴罗今年十七岁,比她小了足足有七岁。
她断未想过嬴罗会出现在她的相亲小会上,讪笑了两下,寒暄说:“幸会幸会。”
嬴罗的秋水眸里笑意颇为清湛,但大抵是上位者的位高权重已经镌入他的骨子里,所以在小宛看来,这般的笑意都可以划入不怀好意一类。
她虽然没有绿叶丛中过,但在男人身上吃的亏实在太多,不得不多加提防总是笑着的男人。比起他们都带着些许笑,她觉得冷漠的男人或许更真实点。
既然嬴罗是哥哥瞧中的大好少年,别无他法,她只好与他从西侧月门出楼,步上这游山行廊。
嬴罗大抵觉得她话少,便主动地担任了找话头的角色,一路行来,他清雅嗓音响起:“闻昭王殿下说过,殿下擅剑,在下于剑一道也曾学过皮毛,改日可否延请殿下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