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他的耳朵竖着呢。
“又不想娶我了?呜呜,呜呜呜,那你就要变丑,变胖,变——”
他立即转回了身,说:“我做梦都想。但你要是回去,我哪有本事打得过你哥哥……”他犹记得在钤京,他被叶琅bào打过好多次。
“笨蛋,笨蛋!还说我笨,你才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
小宛已经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灵光一现,终于迟钝地想到,她拿来砸他的那个东西,材质似是丝帛,形状像是卷轴——若他猜测得不错,应该就是天子赐婚的诏书了。
他心底虽然明白过来,但却生了想逗逗她的心思,于是做作了一番,哀伤说:“我听说,人的五感会随着其中一感的消失而下降……大约……也正是如此……”
小宛最提不得他那双眼睛,一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又柔软起来,刚刚的火气无影无踪,和缓了语气,主动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好啦好啦,那,那我告诉你就是了。”
姬昼心想,他的这个媳妇儿,实在是个傻媳妇儿啊。
“我突然想到一事——”他正了正色,她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
“月前你跟我头头是道地分析战局,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小宛霎时间脸上一红,幸好是在夜里,他瞧不出来。
她捂住脸,极其小声地说:“你都知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啊?”
他心想,别的人不知道,他对她还是知道得挺清楚的;但他得晓得是谁看破了他的心思,毕竟,他的这一计可骗过了不少守株待兔的政客的眼睛;哪里知道小宛愣了愣,说:“倒也不是别人……”
“那是谁?你哥哥?还是那个伍郎君啊?”他后半句俨然醋味浓重,小宛撇撇嘴,说:“是你的好大儿。”
姬昼也很是诧异。但诧异过后,他便很自得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虽然有个傻傻的媳妇儿,但是儿子还是跟他一样的聪明。小宛仿佛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嘟嘴嘟了半天。
——
海棠花盛的时节,齐国降,晋国大军班师回朝。
同时第二次诸侯会盟就定在宜和二年。
永安城的怀唐楼里又热闹了好一阵,最近说的这一出,正是二月里晋王姬昼率领亲卫,左卫将军手持天子赐婚诏书,右卫将军端奉渭陵、长兴两郡郡鉴,江山为聘,求娶岐川殿下。
二月里,海棠明媚地盛放在枝头。
城楼之下,chūn风chuī动那人的长发。他身着一袭绝艳的红衣,眼上蒙着红绸布,墨一样的长发用赤丝带挽起,红衣猎猎,墨发飘扬,风姿卓然,同她记忆中千千万万个重叠。
小宛下了城楼,扑到他的怀中,他紧紧地拥住她。
一个月没有见,她也觉得时间太久太漫长。
“……这似是我头一次见你穿红衣?”她扑哧一笑,觉得这样的他,平添了一丝魅惑,像志怪神话里的妖孽。
他的耳根难得地染上绯红,“怎、怎么你没有穿红衣么?”他轻咳两声,说:“晋国的民俗不是……娶妻的时候要穿红么……”
她笑出来,想起那时候她穿红戴大红花的日子,风水果真还是轮流转的。
她抿了抿唇,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郑重地拉着他的手,将那一枚仙鹤戏鹿的上阙递给他:“喏。不可以再丢掉了哦。……你要敢丢掉,我就拿它砸你。”
他嘴角勾了一笑,仿佛在望着她笑。他仔细地收到怀中,却从怀中取出了什么,她好奇望着,讶异地叫出来:“下阙?”
她都忘记仙鹤戏鹿的下阙的鹿丢在哪里了,竟然被他找到了。她看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块玉拼合起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拼合的痕迹了。
“小宛。”他攥紧了玉,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天涯地角,碧落huáng泉,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