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急报一至,朝中霎时哗然,原本是胜利在望的虚假局面一下被揭开,不知何时局势已经难以挽回,几乎如大厦将倾,岌岌可危。
大多数朝臣与先中大夫令陆姜有旧,也知道陆沧的才gān,不忍见他陨凋,进言陆沧虽然年轻,但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就此戮之未免可惜,不如让他戴罪立功。
但谁也没想到那妖女竟然在陛下跟前chuī了枕边风,说陆沧一定早已通敌叛国,其家眷幼子当格杀勿论,念在他幼子不足十五,送往充军,妾室冯氏,理当枭首示众。
这样残忍的话却出自一个长得温婉明丽、时常带笑的女子口中。
小宛居于深宫,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她在三月十二的那个下午,在沧海殿中雕琢扇坠时,觅秀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姑娘,大事不好,刚刚小陆公子……”小宛手中刻刀一个用力过头,手上鲜血霎时横流。
觅秀话都没有说完,一道小小的人影就哭着投到她怀里,说:“姐姐,救救娘,救救娘!”
她才得知,前线陆沧被俘虏,姬昼要杀冯氏的事。
她二话不说便提起裙子,直奔御书房。
路上chūn风微冷,小陆开已经哭成泪人,小宛牵着他的手,心中又惊又惧,为什么要杀冯氏,为什么男人的罪过,要一个弱女子承担后果。
她跑了一路,血就洒了一路,似一朵朵艳丽的红莲,绽开在青石砖上。
可是她被齐如山拦在了门外。齐如山难得有如此郑重的神情,几乎每一句话都如山沉重:“夫人,陛下正在盛怒之中,夫人请回吧。”
“我要见陛下!我……”
齐如山提高了声音说:“夫人既已进言要冯氏枭首,陛下深以为然,此事金口玉言,不再更改——”
“我……”她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我……”但小陆开已经听懂那话是什么意思,立即将她的手松开,泪眼朦胧,大声喊着:“姐姐你骗我,你骗我!是你要杀我娘,是你!——”
陆开哭着跑走,小宛百口莫辩,不知什么时候这样大一顶帽子已经扣在了她的头上。
她脸色苍白地问:“那冯娘子现在在哪?”
齐如山缄口不语,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小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跑开去追陆开,他一定知道冯氏在哪。
陆开年纪小,本也跑不远,小宛没几步就追上了他,他躲在墙角哭,小宛知道现下不是哭的时候,连忙问:“你娘在哪?”
陆开眼圈泛红,已经哭成泪人,只知道喊着“我不要告诉你,你是坏人,坏人——”
小孩子最不能忍受被人欺骗,就像平日玩得这么好的漂亮姐姐,竟然要杀他的娘,他又怎么可能还能心平气和地相处。
小宛问他问不出来,辗转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问到冯氏已经被关在了内务监,今日即将被赐毒酒。
她赶到内务监时,那内务监的大总管正端来毒酒。
冯氏泪眼零零地望着自己的幼子,待望见门口赶来的小宛时,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妖女,蛊惑君心,祸乱朝纲,残害忠良,你有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夫陆沧在前线奋勇杀敌,被扣通敌,你们,你们……昏君妖女,枉我夫君满门忠烈,竟然效忠你们这种人!”
小宛压抑着喉头的酸涩,虽然因为着急赶来而凌乱不堪,却依然勉qiáng保持镇静沉稳,大总管讪笑朝她行了一礼,还说:“夫人放心,这贱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她qiáng自镇定,微微一笑,看向这大总管,说:“是啊。不过,她这样rǔ骂本宫,单赐毒酒,是不是太便宜了她?”
大总管对夫人了解不多,齐总管说是夫人要杀冯氏,他自然不疑有他,现下夫人这样着急赶过来,他虽然有所疑虑,但也不能违抗夫人的命令。
这晋国上下谁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那边冯氏一边哭一边骂着“毒妇”“妖女”之类,小宛听了虽然难过,但知道这件事上怪不得她。
她看向内务监总管,说:“我要带走她折磨她,总管没有意见罢?”
那大总管连连道:“没有没有——”
传说里凝光夫人喜观赏酷刑,内务监总管想,冯氏若在她的手上,结局大概会更加惨烈。
小宛叫人带走她时,手上血还没有止,只是看着冯氏被押去沧海殿,心里有了些慰藉,但愿她可以护得住她。
她丝毫不敢松懈,跟着过去,内务监离沧海殿不远,在消息还没传去御书房的时候,她已把冯氏藏到了偏殿。
冯氏眼眶通红,骂她的话就没有停过,小宛无法解释那不是她的错。
她迷茫地看着窗外,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想救你性命。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