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都说是太后以身作则,为天下之表率,此举令三年之内朝廷权贵不得大兴土木,斥资挥霍;笨人才说是这位晋君把晋国的财政牢牢握在手里,一丝半点也不会漏给太后的。
太后不喜欢姬昼,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连她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都知道呢。
她还知道太后要谋姬昼的王位。
她立在阶下等候那位贵气bī人的侍女进去通传的时候,觉得自己跟这巍峨的大兴宫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连一个侍女的姿仪都丝毫挑不出毛病来,她却局促得有些站立不安了。
老半晌后,她方见那位绿衣侍女歉意笑着说:“姑娘,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姑娘请回吧。”
小宛想过一千种太后要责骂她不长进没用的话,却没料到太后直接就不见她了,她呆了呆,问那位侍女:“姑姑有说是叶琬求见么?”
她显然不信这个节骨眼上,太后会让她jīng心培养的自己自生自灭。
绿衣侍女仍是那副端庄可亲的模样,微笑说:“奴婢确是说了的,只是太后今日实在不便见客,太后连海光盛宴都推了不去。姑娘若当真有要事求见,不若明日再来?”
小宛内心波动了一阵,今日不得献舞,明日她还能名正言顺地蹲在宫里么?
答案毋庸置疑。
她在转过身时撅了噘嘴,心里想难不成真的要自生自灭了么?
她抬脚踢走宫道上一块小石子儿,小石子儿划了个不太完美的抛物线跌下来。
觅秀在后头絮絮叨叨:“姑娘,太后这般可怎么好啊?”
小宛打了个哈欠,抬手遮掩了一下:“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觅秀心里觉得自家姑娘好像是一种神奇的矛盾体,一面求生欲是那样qiáng烈,一面又对计较活着的这些俗事是那样懒怠。
姑娘给她以一种为活着而活着的感觉,她总觉得姑娘活着归活着,就是没什么盼头。
好比她自己的盼头就是姑娘平步青云,她跟着沾光,得叫先前那内务监的大太监看见她就巴结她而她还爱答不理的才好呢。
寻音的盼头她也知道一二,寻音一直梦寐以求的就是日后嫁一个英俊的郎君,她也盼着姑娘飞huáng腾达,以后给她分配一个优良级别的对象。
章姑姑的盼头是带出一个一舞动天下的徒弟,从此收束脩收到手软,桃李遍天下,一提到海光盛宴上献舞者的天人之姿,就能够提到她有一位师父。
诸如此般,不胜枚举;但觅秀始终觉得姑娘活着是压根没盼头的,颇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感觉。姑娘唯一的期望大约就是能活着了。
寻音此时也是着急:“姑娘,不如咱们去前头寻董大夫吧?都说董大夫不畏qiáng权,刚正不阿……”
小宛内心淡淡地又波动了一下,若董大人能刚正不阿,他那纨绔儿子首当其冲就该掉脑袋以示众。小宛不忍打破寻音对朝廷官员的美好幻想,温柔地笑了笑:“大约董大夫正忙着,咱们为这样的事去叫董大夫为难,到底不好。”
杨郡薄氏的嫡支大小姐可是姓薄,她到底是姓叶,董大夫摸爬滚打如此些年,站谁那边简直不言而喻。
想了这么多,小宛不得不又打了个哈欠,拿手掩了掩,倦怠道:“昨夜里实在睡得太少,这会儿太困了,我们回去睡个觉,到huáng昏时分盛宴结束,咱们就回谧园去。”
觅秀对姑娘做出的决定表示了qiáng烈的不满,寻音默默加了个一。
小宛眼眸微微睁大:“你们不困么?”
觅秀觉得姑娘心宽得已经过了头了。
小宛想了想,又说:“的确,难得来大兴宫,总要四处逛一逛才不枉费,怎么可以睡觉。”但她说此话的同时,打了第三个哈欠,看得寻音也犯了困。
小宛最终以一比二的劣势不得不答应觅秀去寻董大夫替她做主。觅秀认为,献舞人选一定是要经过层层手续审批的,而陛下说不准也知道原本的人选,薄小姐鸠占鹊巢最是可恶,董大夫如若真的要纵容薄大小姐,那他也是犯下欺君之罪。
姑娘对她的说辞点了点头后,抑制不住地侧过身打了第四个哈欠。
觅秀看得直摇头。
小宛是被觅秀给拖去见董大人的,而这时候,距离献舞上场只不到半个时辰了。
第10章鸠鹊2
海光盛宴是晋国每任新君一生仅有一次的盛事,八方来贺,天子赐恩,国朝同庆三日,举四海荣光。只是众人皆不知本该三年前举办的海光盛宴耽搁至今的真实原因,只道是国君勤政,一耽搁就耽搁了三年。
而这样的盛事,负责的官员往往都要绞尽脑汁地筹办,既要因沿祖上的规制,又要有新奇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