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朱穿紫,都是位高权重之臣,各个的脸上看似静谧无澜,却不知刚刚那些话被他们听去了多少。
小宛心想,看来祸水的帽子是摘不掉喽。
苍茫飞雪。
范大夫大约是真的昏了头,又极有可能是连吃了好多天白面馍馍产生的低血糖,在姬昼说完之后,刚匆匆发出个音,不及辨识,就直挺挺一倒;谢沉下意识往边上一闪,好在国字脸宋大夫及时上了一步,搀扶住晕倒的范大夫。
齐如山扶额:这叫什么事啊。
姬昼淡淡瞥了范大夫一眼,嘴角却扬起了细微的弧度,那边众臣工们窥得不真切,只隐约觉得陛下好像在笑。
他们更加笃定了心底的揣测:这红颜祸水,妖女误国,范大夫这般的三朝元老,竟然也抵不上一个妖女。
宫殊玉的目光有些意外地看向陛下身后那一抹红衣。
小宛却是捂住嘴,睁大眼睛,她可只说了一句话,不至于就把他气得吐血以至于急火攻心而亡吧?不会吧不会吧,这老头竟然是个脆皮?
她茫然地拉了拉姬昼的袖子,姬昼拍了拍她手背,对齐如山道:“扶范大夫去休息。宣太医。”
“诺。”齐如山应声,冲后头招手,几个小内监迅速过来,从宋大夫跟前接了范大夫,抬走了。
小宛说:“陛下……”
姬昼神情状若凝重,却能够维持温柔笑意,侧过身安抚她说:“这不是你的错。是范大夫年老,而且近日粮草一事烦扰他多日……,他为国操劳多年,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
小宛睁大眼仰头看向他,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情,仿佛她犯了天大的错也没有关系。可是,可是她没有犯错啊!
谢沉目睹这一切,暗中只道,陛下心思晦暗难明。
小宛说:“那我去看看范大夫罢。”
他挑了挑眉:“他很会骂人。”
小宛嗫嚅着,说:“没关系的,……”她很能装缩头乌guī。
他笑起来,单手捧住她的脸颊,指尖摩挲了一番,说:“你这样懂事;他们却不会明白。”
——
御书房所设偏殿里,老太医呼哧呼哧还在喘粗气,见到齐如山大总管,正要行礼,齐总管背后就响起一道轻柔女声:“不必多礼了,管太医快替范大夫看看——”
管太医是这太医院令,闻声立即道了个“诺”。
他替范大夫仔细看了看,把了把脉,那边红衣女子便亭亭立在几步开外,也并不落座。
“怎么样?”
管太医说:“回夫人,是大人近来太过劳碌,身子劳累所至,并无大碍,只需将养几日,万不能太过忧虑……”
小宛愣愣点头,凑近了一些,但未敢太过靠近,远远瞧了一眼昏过去的范大夫,心想,看来是她的好机会了。
这老头管辖粮草一事,兴阳郡又是供应粮草重地,若是她要举荐什么赵洪,这老头估摸着能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好在,现在他只能躺尸。
小宛心里有些邪恶的庆幸,范大夫,这事虽怨不得我,但事后你骂我就骂我吧,我得要解药保命。
小宛叮嘱了齐如山照顾好范大夫,这才离开。
齐如山当然也懒怠照顾这老汉,但谁叫他位高权重。晋国六卿执政,长逝次补,这中军将可是正卿,多少人等着替上这正卿位等得腿都软了。
而御书房里,那范大夫是抬出去了,其他事宜还要商讨处理。
又正值午膳时间,二十位大臣席坐蒲团上,陛下席坐在龙案后,齐如山大总管依然如前几日一样笑吟吟地拎来了两份食盒进来。
大家心知今日八成还是白面馍馍,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里渐渐没有了期待。
毕竟第一日的时候,齐总管也是这样笑吟吟地进来,让他们误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结果打开一看,哈哈,白面馍馍。
个别机灵一点的如谢沉,就会在怀里自带gān粮。还有个别,如宫殊玉,会有妹妹给他送点东西吃——至于味道,实在是一件很玄乎的事。
谢沉今儿走得急,没有带gān粮,只能看到旁边三司使宫殊玉慢条斯理地打开他妹妹给他带的点心,据说是他妹妹亲手做的。
谢沉便想,真是不公平,薄家子弟有个妹妹,宫家子弟也有妹妹,偏他们谢家五房,一个妹妹都没有,一群糙汉。
宫殊玉注意到谢沉的目光,目光低了低,说:“谢大人要不要尝一尝舍妹手艺?”
谢沉:“啊,这,不好吧……”但是眼前却是一亮,毕竟那点心的卖相是真的不错。
宫殊玉说:“待会儿谢大人把你那份给我就是。”
谢沉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直到他发觉这回齐总管挨个分发的并不是白面馍馍,而是捏得晶莹剔透又喷香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