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身子看向觅秀,觅秀把头低得很低,她猜觅秀应是责怪她怎么都不上心,没能把陛下留住。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觅秀,咱们也有咱们的命数。”
觅秀怀疑姑娘抄经抄多了。
她偏着头想了想,她人生里大约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只有她一个人,真是怪可惜的。
不过……,小宛也未必真的很难过。今日只是一个日子,是她的生命里,一个普通的日子罢了。
因为,这日也不是与她喜欢的人的洞房花烛夜。
她蓦然想起另一个男人,正如姬昼此时想起另一个女人。
她与那个男人,也许是无缘了。自己所能为他做的,就是在这深宫之中,……听太后的话,助他挣回江山。
也不知姬温瑜和薄云钿的婚事在什么时候,应该也快了吧。
只不过他不会像他的哥哥在成亲的夜晚撂开她一样撂开薄家的姑娘,谁让薄云钿姓薄,是他母亲的亲侄女,是钧武侯的掌上明珠。
她想到他以后的温柔都是留给他的妻子薄云钿的了,心中止不住地失落,剪烛花的动作一个偏差,剪刀划破了左手无名指。
“嘶……”她低呼出声,转身去找药,觅秀见状连忙心疼道:“姑娘怎么还把手指头弄破了……这,这大喜的日子……”
她垂着眼,说:“我记得姑姑给的药还有一点儿的?觅秀,你收在哪里来着?”
觅秀翻了半天,没翻到,急道:“啊呀,好像落在谧园了……姑娘,奴婢去太医院问问,……”
小宛点了点头,自己去扯了点布条裹上。
对寻常人来说,这点小伤口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小宛不一样,她的伤口出血特别厉害,总是很难止住结痂。所以不一会儿,裹着手指的布条就染红了。
也不知三年前心上那道伤流了多少血才止住——想到这里,小宛总是很庆幸姬温瑜那时候能救了她,让她可以活下去,哪怕这是偷生也好。
觅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小宛没有什么睡意,就坐在chuáng上等着她。chuáng上铺着大红绣鸳鸯戏水的锦被和褥子,罩着一副烟雾红纱,上绣着翩翩蝴蝶。
她便打量着那些活灵活现的蝴蝶。
“姑娘,这是太医院正给的雪砂膏,说这能止血结痂,还能怯除疤痕。”
小宛心头一动,给自己手指抹了抹,等半夜三更里,又爬起来悄悄地解开衣裳,在心口处也抹了抹。
希望这样丑陋的疤痕早日消除掉,——她也是个爱美的女孩子的。
涂完以后,心口上冰冰凉凉的,她又仰身躺下,不久便睡着了,无梦而眠。
第二日一早,姬昼先去上早朝,散朝后如约来到沧海殿。
他着了一袭玄底金线绣五爪螭龙纹的王袍,气派非常,衬得他容色威肃正严,与昨日那般温润风流又大不相同。
他连一个目光都那么正经,搞得小宛觉得自己好像很不正经。
她暗忖,自己挑来挑去挑了件喜庆的衣裳,是不是很不对劲,不合礼啊。
她还是以民间男女成婚的习俗来想,晋国的民间新娘子新婚头三天都要穿红袄子,戴大红花,腮上抹红胭脂,嘴唇也要涂得红红的。
她千挑万选选了条银朱地绣牡丹纹的裙子,因为牡丹喜庆。又很自作主张地给腮上抹了抹胭脂,显得红扑扑的气色好;再是戴了朵红绢花。但现在看来,跟他站在一起是不是显得很土啊……?
她缓缓打了个问号。
姬昼的目光一只含着些许笑意,她知道他很有礼貌,就算自己很土也不会指出来的,所以她背着姬昼低声去问觅秀:“我今天,是不是很土啊?”
觅秀老实巴jiāo地摇了摇头,“姑娘这样美,怎么会土呢?”
她有些不自信,又去问寻音:“寻音,我是不是很土啊?”
寻音也老实巴jiāo地摇了摇头,“姑娘的确很美,那个,叫什么……哦,艳光四she!”
她还是不自信,揪了揪腰上系的银铃铛,这时,姬昼回过头来,忍笑道:“爱妃听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么?”
小宛歪了歪头,表示不知。
姬昼将故事说了一遍后,小宛立即红了脸,心中把寻音和觅秀骂了一顿,什么不土,分明是土死了,姬昼心里一定在笑话她呢,还特意说这个故事来暗示她。
小宛瘪瘪嘴:“觅秀寻音之美我者,私我也。”
却听姬昼微笑着拉起她的手,道:“非也。邹忌那是自负,爱妃却是……难怪坊间传言,‘靥生棠烛之艳,眉画远山之长’。”
小宛嘟了嘟嘴:“陛下之美我者,亦私我也。”
姬昼的眼中,她的确是艳光四she,宛若chūn日融融里,海棠花事方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