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小宛不知怎样跟他解释,直想跺脚,想说“姬昼往东边去了啊肯定是在东边”,但这话说出来实在很没有让人信服的能力,她说了许多,但傅允显然都不相信。

  小宛一边跺脚,一边抱着小呆,又焦急又无奈,说:“那我们去找哥哥,哥哥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傅允说:“殿下,陛下令臣护送您回明合殿,臣便要守护殿下,军令如山,臣不敢违抗。”

  小宛心底直骂傅允这死脑筋,说了许多道理,他就是不听。她没法跟这武夫讲道理,便要亲自去追哥哥去,哪里知道这武夫武功还是很了得的,拦得她却无法前去,她懊恼地想,怎么会这样。

  傅允说要送她回去,她却也犯了倔qiáng不愿回去。傅允不让她去“添乱”,她也不想回去,两个人便固执地僵持着在原地。但是这般的冷雨里,也着实冷得过分。

  她这倔qiáng的脾气诚然随着年岁渐长而渐长,所以硬是在这瓢泼的雨里挨了半夜。

  她只盼望哥哥快些发现那是一条声东击西的计谋,赶紧回头,切勿误了良机,但是等候这许久,都没有等到,也不知情形究竟如何。

  远处响起的厮杀声,击鼓声,她的心七上八下,不住地看向西边。

  锦风巷狭长,抬头仅仅能看到一线长天。

  下半夜时,雨便停了。

  她又冷又累又倦,倚靠在一边宫墙上,缓缓滑着坐下来。傅允作为一个粗糙的武夫,除了挠了挠头外,又不知做什么好。

  天边不知几时泛起白,是破晓时分,显见得今日会是个好天气,雨霁初晴。

  这时,兀地有震撼天地的击鼓鸣钟之声,回dàng在旷大王宫,小宛从迷迷糊糊的睡梦里惊醒,站起来,辨着声音,看向了东方矗立的那一座钟楼。

  天光还不甚明亮,鸣钟并非是这个时间,那么是谁在击鼓?

  一声一声,叩击在人的心上似的,那么沉重。钟声悠远,铛地连响了九声,直要叫破青天,她出神地看着钟鼓楼上,那里有一道单薄的影子,不知为何,她直觉那个人是姬昼。

  与此同时,宫中不同角落的人,也全都听到钟鸣鼓声,不约而同地都抬头看向东方的钟鼓楼上。

  鸣钟击鼓皆有其意义,无事不得击鼓鸣钟,所以……

  嬴罗听到钟鸣连响九下时,眼睛里攒出了几分不可置信,回首看往东方,怔在原地。

  “陛下……”

  他惨淡一笑,摇了摇头,径往前去,什么也没有说。

  嬴罗毕竟年纪在各人间最小,所以算差一筹,旁人自觉是怪不得他自己的,只能是别人更加jīng明,但这不妨小少年落寞了很长时间。

  天下大白,嬴罗想起来今日正是原先所设定的大朝觐之日,经过这一夜的厮杀,满宫城的肃杀血腥,大雨初歇,碧桃一簇一簇开得鲜妍夺目,掩映雕梁画柱。

  未gān涸的雨水积留在青砖长道上,一洼洼地陷着血迹。

  小宛看着钟鼓楼上的剪影又缓缓下楼,目光渐渐地垂下,便“啊”了一声——她脚下的雨水,已经成了血水,她的白靴子踩过,溅了无数鲜红血点,似红梅点点开在她的白色衣裙上。

  再顺着看去,这般的血痕绵延在湿漉漉的巷道上,深沉的颜色宛如青砖上开的红花,苍凉极了。

  薄云钿的血,还是他的血?

  她停在原地,顿了良久。

  她叹了口气,知道果然他想要做成的事情便没有做不成的,他心思缜密,谋略深沉,她的脑子跟他摆在一起,就成了个摆设。

  她正要和傅允说“咱们回去洗洗睡吧,没有什么好戏看了”时,忽然听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饶是各国胆大之人诸多,但敢在王宫里驰马的,除了姬昼不作他想。

  她呆呆地回头,看到天边隐隐地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东方千里朝霞,壮丽绝伦,他便一骑飞驰而来,霞光映在他的背后,她眯了眯眼,只望见是一点影子,逐渐地变大,逐渐地朝她这里驰来。

  他停在她面前,拉紧缰绳,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小宛,你真的等了我?”她看到他眼里竟然有惊喜的神色,又向她进了一步,她忙地后退,便又踩到了一洼积水,溅了血点,她微微皱眉,说:“……不是……”

  小宛刚想说她等的是哥哥不是他,但是看到他略带痛苦地捂了捂胸口,想到昨夜里他挨的一剑,不知他怎样处理,她心里到底是善良的,不由就打住了刚刚的话头,转而说:“你……你有没有去看大夫……”

  他的眉宇间痛苦神色似又加深了些,蹙了蹙好看的眉,却是看向她的鞋子说:“这里太脏了,……上马,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