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的人只见着了一袭锦白色滚朱红边,上绣据说有五条螭龙的礼服的他们最最可亲的王端着金樽,饮酒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似乎在蹙着眉头望着诸全,平端有种委屈的神色流露出来。
委屈?
他们的确觉得,君上的那模糊的神色里是有一抹委屈的。
“委屈”的晋王陛下最终还是将金樽轻置于青玉案上,话音响在空旷大殿上,尚有回音:“诸全阁下为何这样说?孤是哪里招待不周么?”
这下,委屈的感觉就更甚了。
诸全目光有些轻蔑,说:“晋王陛下作为主人,当着满堂王公贵胄的面与妃嫔这般嬉闹,成何体统?莫非,晋王是根本不将天子放在心里?”
薄云钿心里想的是能将那叶琬骂到就好,可这使者又骂到了姬昼头上,她就有些自己也被人骂了的感觉,顿时沉了脸就要跟那使者对线。
小宛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己此时该做点什么,她当然看得出来使臣与姬昼之间有些问题。
“陛下~”她软着声音糯糯道,笑了笑,伸出手把弄着不知哪里垂下来的一条衣带,“想必是诸全阁下没有吃到臣妾与陛下的喜酒,才不满的罢?”
算是把妖妃的戏份演足了。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盈盈望着姬昼,姬昼的眸子深不可测,眸光微微下移,盯着她顺手把玩的衣服系带。
齐国小郡主还站在堂中,率先应声:“是呢嫂嫂,依我看,诸全阁下自己没有老婆,必定是嫉妒我晋王哥哥抱得美人归吧?”
小宛还不知怎么回应,心里想着要演个什么样的笑,嘻嘻的笑?桀桀的笑?还是哈哈的笑?
却听见姬昼低笑着说:“你把我衣服解开了,怎么办?”
第17章天子使臣2
小宛闻言,方才酝酿好的戏全都抛到了脑后,眼睛微微睁大,很不可置信地望着礼服因为一条系带散开即将呈现满盘皆崩的趋势,她懊恼地“哦”了一声,迅速手忙脚乱地去把散开的衣带系起来。
原来她不仅是剥果子皮儿得一丝不苟,系衣带也同样要求严格,非要让蝴蝶结两边垂下来的一样长才肯罢休。
青年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上,宛若温柔地注视着她,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那边出声挑衅的诸全。
他不必猜也晓得,诸全此时必然是chuī胡子瞪眼,心中把他和眼前的女子一道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外乎是如何不敬,如何可恶,晋国如何礼崩乐坏,再寻思回去一定要向夏天子参他一本。
这样么,正是他所需要的。
等他思虑完后,正瞧见那双纤纤素手各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捏着一根系带,极限拉扯,她睁大眼睛贴近并左右来回地看,似终于使之端平,才长吁一口气,他估摸着是她大功告成了。
诸全咬牙切齿自不必提,而薄云钿咬牙切齿更甚,她旁边的薄慎之作为名不虚传的眼神很好的人,瞧见他妹妹快要把盛酒的瓷杯捏出裂纹。
这时,殿堂之上,忽又响起姬昼的声音。
“爱妃说得是,诸全阁下侍奉天子四十载鞠躬尽瘁,一直未有成婚;大约正是如此。孤携爱妃敬阁下一杯。”
王座上的君王含笑看向诸全,语声中也含了许多洋洋喜气,仿佛因为刚刚凝光夫人的那句“诸全是没有喝到喜酒而不满”,就将所有“委屈”一扫而光,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对自己娶的这位夫人真的很是宠爱,对自己的这桩婚事,也非常之满意。
众人望见姬昼垂眸抬起手斟酒,连抬起的高度,手腕转动的角度,也是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他诚然是古玉卓绝般的人物,做这些动作时,都像画儿似的好看。
小宛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觉得好看的人就是做什么都好看。
侍者将国君亲自斟的喜酒递给诸全的时候,诸全简直脸都绿了,差些拍桌而起。他难不成真是为没喝喜酒而气的不成?晋国的人拿他当什么了?
幸有一边知眼色的亲信按住他的手,低语道:“大人,晋王今日做派与前几日大相径庭,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要说诸全身为天子近臣,也不知是哪里得了那位老眼昏花的夏天子的眼,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但其本人却未必有什么高深的眼界。
经过亲信这样提醒,他心里才有了点了悟,便没有立即去发作什么了。诸全接了那樽酒饮下,朝姬昼的方向略拱了拱手,就算还了礼。
一切似乎并未因这小插曲而混乱,依旧井井有条。
齐国小郡主行过礼后入了座,高昂起头,坐得端正笔直,乍看之下她脊背比在场其他王公贵胄还要挺直些,小宛目光在她身上不由多停留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