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慈宁宫,在慈宁宫的台阶上站了站,迎面雪花飞舞,她觉得彻头彻尾的冷,冷得她抱住胳膊,觅秀连忙扶住她。
“姑娘?”
她摇摇头,说:“回,回去。”
仿佛头顶悬了一柄利剑,时刻可能掉下来,把她劈成两半一样。她缩在chuáng的角落,拥着厚厚的被子,迷茫起来。
这寒冬,何时能过去啊。
她想念chūn暖花开的季节了。
她不知道令蓝花什么时候会发作,发作的时候会多痛苦——她那时候只是被带入一处暗黑的囚室,看宁嬷嬷将一瓶令蓝花毒灌给一个囚犯。
那个高壮囚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至今仍在她眼前时时闪现。
他在地上打滚申吟蹬腿蜷缩,灰尘和血腥气满室飞舞,她捂住口鼻,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壮汉痛苦哀求,几乎话也说不全。
最后的最后,他连撞墙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一遍一遍在地上翻滚磋磨,……
七窍流血,死都不能瞑目。
那是极其惨烈的死相,她终生不会忘记。
她想,若有一天,她会死去,她会拔剑自刎,绝不要那样卑微凄惨地死。
可是,怎么她就得死,怎么她就不能活……不能活呢?
她抱着被子,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好在,太后另给了她一个机会——
“兴阳郡的郡守人选,你去跟陛下说。这件事办好了,就算你将功折罪。”
第62章招桃花
为着此事,她已发愁了好几天。
宁嬷嬷到沧海殿来给她送了一支碧玉钗,一面替她簪上,一面对她和缓地说:“太后这回瞧中的人选是兴阳郡豪富赵洪。这赵洪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为人么,憨实好善。夫人去跟陛下说说,陛下一定是听夫人的。”
宁嬷嬷笑了笑,眼角褶子便起了来,小宛抬眼从镜子里看着宁嬷嬷簪在她发髻上的碧玉钗,又看着宁嬷嬷温和慈善的笑,问:“嬷嬷,此话怎讲?”
她不明白她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人家英明果决的国君就非要听她的。
宁嬷嬷笑道:“陛下在黎河为夫人一掷万金的事情呐,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夫人,谢家这事,依老身看哪里能怪得了夫人?那是他们谢家不中用,才给拿捏住了。夫人这回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小宛惊讶说:“嬷嬷都知道了?”
宁嬷嬷说:“且不说我们黎河有耳目;夫人怕还不知,那绛京城天桥底下说书的,早就把夫人的事说开了。”
小宛愣愣看着镜子里的姣好容颜,却并没有宁嬷嬷预期的高兴。她高兴么?
好像是所有人筑的一场镜花水月啊。
她抚了抚眉心画的断肠花。
见她静默,宁嬷嬷双手扶住她肩膀,轻轻按了按,叹息了声,低语:“夫人,老身也不忍心瞧你香消玉殒啊,令蓝花的毒发作起来,却实实在在生不如死。”
她通身一颤。
对啊,她还不想死的,她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
送走了宁嬷嬷,她站在檐下,朔雪纷纷地落,她裹了裹狐裘,说:“觅秀,陛下今儿行踪可探听到了?”
这几日他似乎格外忙碌,除了每天的晚膳还会跟她一起用外,就不见了人了。
觅秀说:“奴婢早上四处溜达了一圈,撞到御花园里宫小姐在折梅花,还跟她侍女说什么,御书房的瓶里的花枯掉了,得换新鲜的。”觅秀撅了噘嘴,“她们倒是消息灵通。”
小宛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咱们去御书房。”宫拂衣不会做无用功,她去换梅花,那铁定是姬昼也在那里,她得去“偶遇”一番呢。
小宛撇撇嘴,哼,真是很会招桃花。
离午膳时间还有一会儿,小宛想了想,翻到自己上回列出来的菜单,按着日子,今天应该做桂花糖蒸栗粉糕。
她这多时闲暇无事就鼓捣鼓捣做吃的,但是似乎在此一道上没有什么天赋,做了这么久都没有多大进步。
但她事事喜欢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婉拒了觅秀提议的“让灶上厨子做好了,姑娘在灶下加把火,就算是姑娘做的了嘛”。
她心想,既然别人做得出,她为什么做不出。她默默然捏着糕点的时候,便在想,她要将她最好的给他呢。
想到了姬昼时,她嘴角就抿出来一点无意识的笑,想到在黎河的日子,在朔雪里、星光下,……
她慌忙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思绪。心里不单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如同上了一把枷锁,牢牢地将她桎梏。
——
御书房外,她撑着一把青竹骨的伞,伞面绘着的是十二枝朱砂梅花。她裹紧赤狐毛的狐裘,狐裘下着了件素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