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缩在沧海殿里赶工,要做一套崭新舞衣可不容易,她虽然自己会做衣服,但是只有两天时间,怎么看也很紧迫。
可是,即使时间再紧张,她也会预留去御书房看望他的时间,只是齐如山又开始告诉她,忙,忙,忙,陛下真的忙。
她赶了一个通宵,打着哈欠看着自己的成果。雪白的舞衣,来不及做太细致的绣工,便只在银锦腰带上拿赤金线绣了云纹。
她自觉很漂亮。
不知道跳起舞来会不会更好看?
她心里忽然又跳得厉害了。
——
除夕循例要举行宫宴,宴请位高权重的臣子列爵勋贵之流。
小宛最里面穿的是薄如蝉翼的舞衣,外面为了严实,特地多穿了几件,还裹了鹤氅。
冬日,姑娘们大多都穿得厚实臃肿,大家本以为都是一样的丑,直到她们瞧见了高台王座旁款款行来的凝光夫人。
身量纤细高挑,如羽如云,再怎么厚实的衣裳在她的身上也极其合身,仿佛她套个麻袋也能穿出万种风情来。
别说姑娘们看呆了,就连素日已经见过小宛的那些臣工们,也都看呆了。
她实在很有让人看呆的本钱。
董六公子又一次得以入宫参宴,因上回吃了父亲一个爆栗,现下不敢乱瞥,只能听着邻座的那谁一会儿抽气一会儿屏气一会儿深呼吸,啧啧赞叹着,陛下竟然能每日坚持上早朝简直太厉害了吧。
他们没有想过陛下能坚持上早朝可能是因为陛下晚上也不和美人厮混。
这参宴臣子之中,倒有那已被点为了副将的陆沧,和主将薄慎之。
小宛尽力维持自己不卑不亢的端庄形象,挂着微微的笑,不时扫视下方,但又很怕真的和谁对视上。
她这时便扫见了陆沧和他的妾室。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带妾室来参宴——但一想自己也不是正室,还能坐在这么高的地方,那么他们好像也没有问题。
总之那个赵国美人冯氏便坐在她夫君身侧,小宛看去,觉得他们夫妇好生恩爱。
陆沧还不时给冯氏剥橘子,她望见他剥得仔细,连橘子上的丝络也给除去。
谁会想到她见此的第一反应不是想要姬昼也给她剥橘子吃,而是想着陆沧是怎么做到剥出那么圆的一整块橘子皮的。她一边观摩,一边从面前盘子里拿出一个试剥。
姬昼在她旁边看她半晌,上一回的册封礼宴,她剥了几乎半场宴会的葡萄。就这么无聊吗?
她剥成功了一个,圆圆的橘子皮,令人看着很舒服。她又仔细地挑去了橘子丝络后,将橘子果肉很自然地递给了身旁的姬昼。
直到这时姬昼才发觉她一直看的是陆沧夫妇,也才发觉陆沧一直在给冯氏剥橘子。
他的眼眸闪了闪,见她笑意盈盈毫无芥蒂的模样,似乎他的行为不能挑起她的情绪似的。
她又剥了五六只小橘子,盛在白瓷盘里,摆得整整齐齐,烛光下,橘子果肉晶莹剔透,分外可爱。剥完橘子以后,她又剥了很多别的东西,譬如瓜子,栗子……都一一盛在他面前。
她甚至还很贴心地倒了茶来,凉到正正好的温度才送到他的手边。
等上了菜后,菜品里竟然有一道脆皮酱鸭。他有些意外:“孤记得夜宴十八道菜中没有这个。”
小宛抿了抿唇,说:“原本是没有的……现在不是有了嘛。”
他眉梢微扬,自清淡平和里淌出来一点深长的意蕴:“那我尝尝。”
她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地看着他。但又因为太期待,便没有敢一直看着。
贵族门庭长年的熏陶之下,他们举箸用食的姿仪都优雅得无可挑剔,而姬昼又是个中翘楚,自她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无论是行走坐卧用膳用茶,做来都跟画儿似的好看。
但在她的期待中,他微微蹙了蹙眉头,说:“这……”
她努力隐藏住自己的期待,只是望着他。
“御膳房的御厨偷懒了?不是很……”他还要说,就发觉她刚刚眼中闪的小星星又没有了,立即改口道:“不过很别出心裁,很……很不错。”
她才扑哧一笑,说:“真的吗,陛下不会骗我吧?”
他的目光从酱鸭上缓缓地落在她的发顶,簪花,额角,鬓边,脸颊,唇瓣,唇不点而朱。他缓缓地说:“不会骗你。”
他话一落,就看见她展颜笑起来,笑得艳质无双,满眼满眼都是他一样,她双手便抱紧了他的胳膊,靠到他的肩膀上。
这时她听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是只有我有,还是那群人都有?”
小宛俏皮说:“我又不是他们的夫人,当然只有陛下有。”
这一幕,却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姬温瑜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