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是,……”
她反而直了直身子,纤纤双手替他捏了捏肩膀:“只是那个点心实在是不怎么样。”
姬昼闻言,偏了半个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那你还哄我吃?”
她吐了吐舌头。
“你怎么寻过来了?”姬昼一面享受着这星级待遇,一面微阖起眼,状若无意地问出来。
“陛下今日没有同我一起用膳,我想陛下一定是政务繁忙,顾不上用,所以自作主张去给陛下带饭,”她说着说着,故意流露出一丝自责,“哪知道我却又给陛下添了麻烦……”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惊道:“方才不是有战报传来,是要打仗了吗?”
他的影子因为桌上的烛光摇曳而一同不定地摇晃着,她望着他的侧面,峰壑跌宕的轮廓,格外纤长的睫羽。“西北抓到了几个赵国的探子,bī供得知,赵国竟然已屯兵三万,正在打探西北军防,意欲发兵攻打奉云关。”
小宛捏着他的肩膀的手一顿。
赵国在晋国西北,两国以西北的奉云关为界。赵国和晋国素来不合,据说是在先桓公时,赵武侯跟桓公争夺天子朝中的公卿之位,武侯失败,自此结了个梁子。
小宛所知也仅有这些。
大约是知晓她的茫然,姬昼又续道:“去岁,赵国老国君薨,王位传给了才十四岁的公子。这新继位的赵王虽然年轻,但野心勃勃,一直妄图成为霸主,他想举尊王攘夷,号令诸侯。然而其毗邻的燕齐两国势qiáng,便只有拿晋国下手。”
言至此,姬昼轻笑了一下,“可惜夏天子垂老,前一次的大朝觐已经没有多少诸侯前往,赵国若要立威,势必要借战争之力。”
“可是,……”小宛又将手上移,移至他的太阳xué上,轻轻揉了揉。她按摩的手艺也同她的簪花小楷一般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总之不是这三年里学的。
她一度觉得自己要是不给太后打工,可以出去把眼睛蒙起来开个按摩店。
她说:“可是战争总要师出有名呀,咱们与赵国虽然不睦,但近些年也井水不犯河水?”
姬昼的目光幽了幽,“对天子使臣不敬,这一点,足够他们借题发挥了。”
小宛的手再次顿了顿,——是为了她?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怔怔地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应该哭着说一句“这一切都是小宛的错,……”
可是如鲠在喉。
姬昼的眉轻蹙,她以为是为了这件紧急军情,不想他却探了左手轻轻按住她的手,温热感自手背传到她的心底,她见他侧过脸望着她:“你的技艺这样好,以前学过?”
小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是、是学过。”她为了增加可信度,立即举例道:“以前经常给,给我的舅父舅母们按摩。”她称呼薄家的长辈都是叫舅父舅母和姨母。
太后叮嘱过她,可千万不能把失忆的事情告诉姬昼。
姬昼的眼光幽深了些,虽然笑意未减,但小宛只觉得他的眼里似乎映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小宛那时候听了觅秀给她讲的外界的传言,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自己是个替身的事实。
他的心中另有沧海巫山,是个很美好的姑娘,听说三年前得了急症死去了。
小宛心里所描绘的美好,自然就是什么都会了,她便猜测能令姬昼念念不忘的姑娘一定会缝补衣裳,会做饭,会按摩,会跳舞,会医术,琴棋书画都jīng通,甚至还会武功什么的。
不然,姬昼这么英武不凡的人物怎么会瞧得上她呢?
而小宛那时就为自己叹了口气,倒不是感慨自己身世凄惨,而是感慨太后没有要求她也十项全能,已经很好了。
姬昼“唔”了一声,声音却淡得像一笔淡墨:“以后不要给别人做这些了。”
小宛再次愣了愣。
他的那一抹隐晦的心思旋即便消失殆尽了,再看进小宛的眼睛时,仿佛眼中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孤知道你从前寄人篱下,难免要讨好他们。只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夫人,再也不必如此讨好别人。”
小宛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可她愿意相信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相信这句话,她会觉得快乐,就够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姬昼自己知道。
花夜楼的清倌就算不卖身,也是要时常给客人陪坐。一个花楼里的清倌能有多尊贵?那么,又有多少豪qiáng贵族,需要“她”陪侍讨好,需要“她”学这些伺候人的技巧,去给他们……
他不愿再想。
他起了身,小宛的手落了个空,目光追去看他,素白锦袍的青年长身玉立在融融烛光下,笑了笑:“大约宣谢中尉已经到了,孤先走一步。明日孤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