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格起剑来,趁着那另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拿剑身上最为锋利的剑尖竭力横划过他们两人的大腿后,迅速从侧边跳开逃跑。
她力气还是太小,大约并没能伤他们太深,那两人跳了一下,立即叫道:“想跑,没门!”
他们似鬼魅似的跑得异常的快,但她身子胜在轻盈灵活,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相上下,后面始终追不上她,她也摆脱不了他们。
她手里还握着剑,打算着实在跑不过就跟他们拼了。
她心底空白一片,似乎从未指望谁来救她,她好像谁也指望不上。她只能指望她自己自救。
菩萨普渡众生,而她从来都是选择自渡。
迎面刮来的风并狂舞的雪花砸在她脸上似的,冰冷的,生疼。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唯一的心愿就是活着。
街巷支岔众多,她拐进一条小巷,见到一户人家的围墙低矮,情急之下,奋力地翻身进去。院子角落里有棵一人高的松树,她立即蹲下来躲到松树后面。
这时,她听见矮矮围墙边有急促脚步声,还有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人呢?怎么到这里就不见了!”
另一个道:“肯定跑不远,就在这附近!”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得极其快,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样;偏偏她身上这件是红衣,这般瞩目的红衣。她懊恼怎么不穿身破布出来,再抹上一把泥。
围墙低矮,那两人还没有走,小宛心惊胆战甚至不敢抬头,只怕一抬头就正好与他们对视。
她连呼吸都压抑着,恨不能缩成地上一根松针。
她感到墙外的人声忽然安静了些,这并不是好兆头,她并不知道那两人正在怀疑她是否躲进这个小院子。
这时,从屋内颤颤走出来一个老奶奶,牵着孙儿,颤颤巍巍地拾了块破布,——是那种摆地摊时用的破布——状若无意地丢在了那松树后头,还说:“乖宝儿,院子脏了,快叫你爹跟你几个叔叔出来扫扫……”
那两个大汉听罢,探头瞧了眼,正对上那老太太眼睛,老太太瞪着狠狠道:“瞧什么瞧,没见过好看的老太太啊?”
那俩人顿时无趣地走开了。
老太太原正是卖伞的老太太,等那坏人走远后,才走到松树跟前,轻声道:“好姑娘,出来罢,那坏人走了。”
可许久没闻声。
小男孩叫道:“奶奶,姐姐不会是死了吧!”
老太太敲了敲他的头,斥道:“瞎说!”说着,伸了手去揭开那块破布,愕然发现破布之下,那个红衣的小姑娘无声地哭着,哭得格外伤心。
她兀自抱着膝盖,手揪着衣角,把头埋在膝盖间,怎么也不肯抬头。
第48章像她
小男孩手忙脚乱地走到她面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弱弱说:“漂亮姐姐,你别哭,别哭,我拿糖给你吃——”
她摇摇头,抑制不住地眼里淌下泪水来,她抽出袖子里洗gān净了的帕子仔细擦了擦,可是止不住。
她想,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完了。
她心底模糊地浮现出一道影子来,那影子又很快湮灭。
……若是三公子在的话,三公子一定会救她的。
她止不住去想,他一定会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用掉了什么好运气,等她回京,一定向大慈恩寺捐点香油钱。
她又擦了擦眼泪,宽慰自己:死里逃生,已经很好,便不要想得太多。
老奶奶问她:“小姑娘,你住哪儿,老婆子送你回家吧?”
她茫然地抬起头:“我家……”自嘲般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奶奶,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小姑娘,你现在出去怕还要遇到坏人呢,老婆子送送你吧。或者你说个地儿,老婆子去叫你爹娘,或者什么家人来接你?”
她黯然地想起她此时唯一的“家人”,她的夫君姬昼,他大约正同九霄夫人撑着伞,一起在出剑式上观览名剑。
她还想到,若是……若是别的人知道她险些被轻薄,不知姬昼还会不会要她。
她想到这里,打了个寒战。
她在藏书阁读史的时候,不知读到多少因为后妃受了轻薄,便一条白绫或一杯鸩酒赐死以保全王室的脸面……她心底发寒,不行,那样会死的,她不想死——那这件事,就绝不能叫旁人知道。
她就又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用,谢谢……”
她qiáng撑着站了起身,笑着把怀中荷包里剩下的铜钱都塞给了小男孩,说:“宝儿,你叫宝儿对么?好孩子,好好照顾奶奶——”
茫茫的风雪,空旷街巷旷冷得渗人,她慢吞吞地又走回到原来的地方,拾起了小伞和药膏,并放下了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