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小心爬楼,一面要提升速度,等她上了七楼,已大汗淋漓。她想要歇会儿,在七楼的那扇门边俯看楼梯时,那光移动得愈加快,已经朝七楼来了。
她使力去推,哪知道七楼的门也紧推不开,小宛跺了跺脚,心焦地瞧着下头,又不断尝试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好似非要拦着她的脚步。
小宛拍了拍门,只教下面追来的人愈发警觉,一边甚至喝道:“什么人擅闯九霄楼!站住!”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爬楼了。
眼前几乎陷于昏黑与斑斓光点里,她视万物已开始旋转模糊,头晕得厉害,她扶着阑gān,抑制不住地冒着虚汗。
但是,她决不能……她咬破了嘴唇,想驱散晕眩的感觉,腥咸的味道迅速从舌尖蔓延开,浸满整个口腔。她舔了舔唇,咬着牙又向上爬去。
八楼,她几乎是拿着仅有的气力拍了拍门,她臆想出那必然是震山撼岳的声响,然而实际上她高估了自己,——充其量也只可以拍死门上一只秋蚊子。
在片刻的停顿里,从这层的楼梯间开出的窗户猛灌进来一阵夜风,把那扇窗子chuī得噼里啪啦地响,夜风叫她清醒了些。
唇舌间的腥咸还没有尽。她将八楼这扇门从头到尾瞧了一通,思索着震山撼岳之力尚且屹立不倒,它简直堪称是门窗界的扛把子。
小宛发愣还没有太久,楼下催命似的脚步已又开始叩响她心门,她再次推了推门,没有动;她心里渐渐地冷下来了,夜闯别人家怎么听也很不好听,她烦恼起来如何跟那些人解释。
这时候,八楼的转角的那盏颤颤巍巍的烛火终于被夜风chuī熄,一束白烟袅袅地散在风里,青白的月光薄薄地照进来。
小宛回头望了眼楼下就要追到她的人,心下一紧,左右一看已再无退路,目光定上那扇窗。
她立马扶着那楼梯上的窗台探出半个身子去,她身量轻巧,身子很容易便落在了外头,只两只手死死抓在窗棂上,彻底吊在了外头。
那扇窗被风chuī着缓缓要合,她心里叫着不要,总不至于是没伤到腿就要伤了手罢?若那扇窗真的要关起来,她的手指可就完蛋了。
她只祈祷那些人快些走,在这窗子合起来之前离开。
夜风愈来愈大,十月里天气格外的冷,夜中冷得她浑身都战栗起来。她这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子悬吊半空,若手里稍微一松,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她涌起一身冷汗。
偏就在她愣神的档口,呼呼风声里传来女子声音:“不见了?”
“大抵是我们幻听了?”
“行了,走吧,总疑神疑鬼的可不好。”
她正要松一口气,谁知这时那扇窗由于夹角的改变,风力作用的分力大大增加,一个瞬间,猛地贯过去关上,窗沿和窗棂剧烈夹击下,她痛得险些放了手。
但下面,是虚空,是粉身碎骨。
终于她心里只回dàng着两个字:活着。
活着。
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疼痛似乎从皮肉开始蔓延,逐渐腐蚀进入指骨,仿佛是十指碾碎般的疼痛,她紧紧闭着眼,疼得她想要呼痛,但她咬着唇,任血腥提醒着她要保持清醒冷静。
她已不记得什么时候那两人离开了,风把窗户又chuī开,再次碾过她的十指。她疼得厉害,但一声也不吭,固执地想着,她会好好的,好好活着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翻身回到密道内时,不知那八楼的门怎么开了一条缝,想来正是刚刚两个人开了锁?她眼冒金星地扶上门边,心里自嘲:英雄救美也挺难的,下次还是算了。
她一把推开门,入目是金碧辉煌的回廊,琉璃锦花灯层层叠叠,壁上绘着二十八仕女图,仿佛注视着她愣愣地踏过铺着波斯软毯的地板。
富丽堂皇,人间极乐。
小宛手里疼得恍然,这里的光明绚烂也叫她看得恍然。
八楼没有特别多的房间,门前挂着牌子,她一扇一扇地寻过去,似乎都没有人。
她心里有些泄气。
她是在她找的第十八间房间听到有人声的,——她看了看地理位置,这房间就在与七楼相连的楼梯口处。
她试着推了推,门没有关严,仿佛给谁留着门一样;她推开时,还有些诧异。
她旋即跨进房间,装饰一如九霄楼的风格,奢华靡贵,竖着许几盏莲花灯台,青铜烛树,照得这里亮堂如同白昼。
大约,一定是他的吧?
此时所有痛啊累啊冷啊她都抛开了,心底只余下即将英雄救美的喜悦,或许也仅仅是为着她又能见到他——她便又快速地走了几步。
偌大的窗子微阖,房间里暖意融融,她看见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的青年。他大约是才沐浴过,空气里cháo意很重,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袍,墨一样的长发也仅是拿一支白玉簪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