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夫人,与三年前名动绛都的小宛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这董六公子一拍板的事儿,还能有假么?他说一模一样,还能不一样么?自然不能,这就是氪金大佬在行业里的权威。后来宴会结束,流言迅速地传了出去,众所周知,这位横空出世的凝光夫人与三年前花夜楼的小宛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是一模一样?
后来有人在天桥底下问那个说书老头,老头说,就是都有两个嘴巴一个眼睛,被人扔了好些臭jī蛋。
却说董六还在震惊,莫非三年前的传言是真的?他们晋王陛下三年前死去了的心上人,就是小宛姑娘?
董六心中的震惊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姬昼意识到这个纨绔呆愣愣的目光一直追着小宛,然后朝董大夫的方向微微蹙眉,董六的老爹心领神会恨恨敲了他一个爆栗后才勉qiáng结束。
小宛没想到礼光殿的内殿是这样的景象,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大的排场。
这里的大,已超越了她语言所能够描述的了,宾客如云,高朋满座,殿内竟还是有空旷之感。
隔着几尺距离便点一座烛山,照得殿内亮如白昼,灯火辉煌。
她微微一叹。
她的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偶尔走路还是会莫名其妙膝盖一弯,这直接导致今日的册封礼上,姬昼一直肃着脸皱着眉盯着那个礼官,进而叫礼官内心惶恐得主动提出把所有的跪着改成站着,后头又加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搀扶。
而此时一路行来,自然是有姬昼挽着她的胳膊。
此处远离群臣,她的叹息只有离她最近的姬昼听见了,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怎么又叹气?成亲的日子,你我都该欢喜些,才是好兆头。”
她抬起眼去看着姬昼,他漆黑的眼睛宛若深不见底的潭,他想让人觉得他在笑的时候,那么眉梢眼角就都是笑意。
她老实说:“古人说‘何不秉烛游’,我以前觉得,夜深应当睡觉,何必秉烛夜游,但刚刚看见烛树灯山,忽然觉得若有这样的光明,夜以继日未尝不可。”
君王的王座面南而设,位在九级玉阶高处,可以俯览群臣。她沾了他的光,也能俯览群臣。
说话之间他们俩已经步上王座,跪坐席上,姬昼点了点头,道:“夜以继日,有时,日以继夜。”
这句话看似没什么深意,小宛也暂时没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贵客们自然要踩点来,以表示自己身份之尊贵。此时的贵客席几乎空着大半,其实这也是五天前海光盛宴的现象。
但小宛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看着下方最尊的一处席位,偏头轻轻地“咦”了一声。
姬昼闻声侧头看向她,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拿手拨了拨并没有乱的额发,装作没有很紧张的模样,问:“陛下,为何那里是空着的?”
她以自己来揣度旁人,只觉得若有机会赴这样高规格的饮宴,她怕是要提前三个时辰过来,吃吃喝喝好再说。
姬昼微眯起眼,目光也投向空座的那里,淡淡说:“那是天子使臣的座位。天下以天子为尊,所以,天子的使臣往往自视尊贵,不肯自降身份。”
他的声音虽然如一贯的清雅,又含着些许的笑意,但小宛直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很高兴。
如今天下七国并立,天子式微,晋国虽失去百年前的繁荣光景,却比式微的夏王室要好得多,天子使者此番前来屡次不敬,姬昼表面固然礼数周到滴水不漏,但心里终归有所不满。
他的目光略扫过王公席位,却见燕国使者早早到列,略停留了片刻。
燕国国君同他一般年纪轻轻,却早已立下不世之功业,有赫赫战功傍身。
燕国铁蹄所到之处无往不胜,姬昼一直以来都希冀可以从中学习一二。燕国的态度显然让他心里的不满缓和了许多。
他心里还在盘桓国家之事,耳边冷不丁响起少女的清甜的声音。
“请问……这个是什么?”她的纤细白净的手指拈起一颗果子,期盼地望着旁边垂手站着的侍女。
侍女答道:“回夫人,这是西域葡萄。”
“西域葡萄……”她一面小声念着,一面低着头,小心地剥去葡萄的皮儿,轻轻把皮儿放在案上摆放的白瓷盘里。
他瞥了一眼,觉得她剥葡萄皮儿实在费了工夫,剥得这么完整,正好上下两个半圆。
他看得眼角一抽。
她捏着好不容易剥出来的晶莹剔透的果肉,张了嘴正要咬下去,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他,把她辛苦剥了半晌的葡萄递过来。
她的眼睛里含着某种热切与期盼,像在等他夸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