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相信,再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荒唐至极,她跪在这里求一母同胞的弟弟救他安置在自己身边的暗探,卑微如斯。
而这全是齐羽昊一手设计,乐见其成的。那人与她朝夕相对三年,也都是假的,只是作为一个暗探最基本的潜伏。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是幽暗的,荒芜的,也是悲凉的,眼里的光在这一刻被揉得稀碎,整颗心比这天气还要冰凉。
她怕再冻下去这颗心就要被冻碎了,遂从冰冷的地上起来,仔细地拍gān净膝盖上的灰,抚平那处褶皱,她不想留下任何一点跪过的痕迹,所以下手很重,一下又一下。
从前对齐羽昊这个皇帝她至多拱拱手,现在竟然跪了…也不知道他会在心里怎么嘲笑,但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们一个两个都该死。
在齐羽昊诧异的视线里,她挺起胸膛,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关鸠宫,即使冷雨淅沥,但只要她背影挺直,便仍是昔日骄傲的公主,京城最放肆无忌的公主。
身后再如何灯火辉煌都不要紧,他日她要将里面的人按进黑暗里,再不负光明,以洗净她如今的屈rǔ。
…
公主府。
系统哇哇大叫:“艹了!齐鸾英快黑化了!救命!s.o.s!”
文修:“她现在在哪?”
“快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害怕啊,一旦黑化任务失败她的魂魄会回到本体,到时候怨气更加深重,事情就大条了!统子刚出厂没多久不想被回收啊啊啊啊啊…”
“闭嘴。”文修不耐道。
齐鸾英现在面对的就是亲人爱人双重背叛,不黑化才怪。
系统委委屈屈:“那现在怎么办嘛,本来性子扭转回来了一点,这么一搞,会不会更加bàonüè了。”
文修说不准,但已经没关系了。
“将齐羽昊所有的隐秘都告诉她吧,至于易琛…他快死了不是吗?而且死前他救过她一命…”
她总不可能恨他恨得要鞭尸吧。
系统立刻去办,它将所有的资料都告诉齐鸾英,但是这人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回到公主府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寝殿后还不慌不忙地换下湿衣服,穿上一身红色的内衫,外罩黑色纱衣,腰间一条红色牡丹绣的腰带。
一身气势凌厉非常,红唇像沾了血一样妖娆诡异,眉尾锋利。
她绕到一边的偏殿,走进去时,一屋子太医都看着她,对她一身气势感到骇然,不知道公主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尤其是眼中的疯狂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一位年轻的太医被推出来,他浑身发抖,说:“殿下这位公子,他,他还有,口气。”
齐鸾英无视了这人,径直走向chuáng榻。
离得近了,她能看到易琛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抖动的眼皮,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
于诗在一边已经泣不成声了,太医也说了公子还有口气,但是这口气眼看着要断了。泪眼朦胧时,她想安慰公主让她不要伤心,看过去时却被她脸上的无动于衷震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擦gān泪水后还是如此。
“殿下…”
齐鸾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易琛身上,却自始至终不曾靠近,离chuáng榻尚有三步远。
这幅样子实在反常,于诗忍不住担心起来,这几年殿下对公子付出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别是殿下哀莫大于心死了吧。
可是殿下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齐鸾英扯了扯嘴角,凉薄的开口了,说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她对chuáng上的人这样说:“火海中你救我一命只当赎罪了,虚情假意了这么些年,累吗?”
于诗看看易琛又看看眼尾微红的殿下,不明所以。
“啊…”易琛显然是听到了,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两只手指由僵硬再到能比划,显然有话要说。
于诗赶紧蹲在他身边,想听听他说什么,但对方只能发出无意义的破碎声,她着急了。
直到易琛的手指在chuáng上抠出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就见一根带着轻伤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比划着什么。
于诗求助般看向齐鸾英,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咬住下唇将手掌放在那只手指边。
一笔两笔,一点点成型。
她艰难地分辨着,念出:
“殿…”
“下…”
“息…”
“怒…”
后来手指无力地垂下,胸膛不再起伏,呼吸不在,易琛…死了。
于诗:“公子!”
没有人给她回应,连殿下也无动于衷,她从始至终没有走近。
她看着血色尽褪,面容有瑕的男人,很久很久,久到忘了呼吸,胸膛要炸开时才疯狂地汲取空气,太久不眨眼的后果就是眼里沁出晶莹,不过没等它落下就被手的主人轻描淡写地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