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没有说话,也不想开口,他怕一开口便泄露异常的声音,他甚至庆幸面前的人视力不好见不到他眼里的泪光。
是他来得太迟,救不了她,是他太没用,找不到人…
她的感激,他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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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是余岚大病初愈的日子。
回到文府后,她就生病了,整日卧病在chuáng,现在终于好些了又整日恹恹的,文修就带着人离开了府邸,去往集市。
车外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着车顶,很是吵闹,但好在车内隔音还不错,倒也还能忍受。
余岚不解文修为何带她出门,如此天气下,即使车内烧着银丝炭,但到了外面也是冰冷刺骨的。
许是看出她的不解,文修示意她莫急,又递给她一块毛毯盖在腿上,外加一个手炉暖和身体。
希望一会见到的场景能让她开心些,也不枉在如此冷的天气下带她出行了。
云三披着雨披,到达目的地后拉住绳子让马车在街道一边停下,旁边正好有个伸出些许屋檐的房子替他们的马车挡下一些雨。
他说:“家主,到地方了。”
文修拦住了余岚要掀开毯子准备下车的举动,“不值得当下去受寒淋雨,在这小窗子也一样能看到。”
一边掀开帘子,云三已经在他们的窗外撑着伞,不让雨再落在帘布上,也避免了雨滴下来。
“孙礼义在那。”
余岚闻言看过去,因为眼睛不太好使还看了好一会。
瑟缩在墙下,和家人抱着取暖的人不是她那个“儿子”,又是谁,余岚微微睁大眼睛。
“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哪?”
余岚眯着眼看向四周,迟疑道:“这是当初你我初见的巷子口?”
她越看越像,当初流落街头,毫无求生之志的无数个日夜,她都蜷缩在那一角,等死。
“他们被我的人找到后打断手脚,我让人把他们扔在这,往后一生也只能待在这里…”
日日夜夜受尽折磨和苦痛,以偿还欠余岚的债。
他说过,活着不一定比死了痛快。他们能逃脱升天免去一死已然耗光了运气,再多的,是半点也没有了。
文修有些讽刺地说:“他们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子后,还妄图改换身份继续逍遥快活,我怎能让他们如意,遂命人将他们身上的或是寄存的银钱都搜罗出来,一并捐了,这样下来才算是有个潦倒的样子。”
“可笑的是,都如此模样了,我好心扔给他们一柄匕首让他们自行了断,给他们一个成全,这孙礼义竟然抖如筛糠,然后尿了…”
这是文修最无语的事情,当初那股骚味好像还萦绕在鼻尖,恶心坏他了。
不得不说,贪生怕死的恶人,生命力是真的顽qiáng,面对这样的处境竟然是想继续活着。
这一点,余岚不如他们。
“如此山穷水尽,一眼看到头的一生,他们竟然还愿意活着,此等jīng神竟然在这种人身上见到了,某真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余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如此。”
文修讪讪一笑,被发现了,赶紧示意她多看几眼,要不然该回去了。
没过多久,她亲自放下帘子,表示想回去了。
这让文修大感惊奇:“孙家如此苛待你,你不多看几眼泄愤吗?”
“有什么好看的,如今的他们没什么可看的,又不是美景风光,不足以令我再看一眼。”
她甚至想永远也不要见到这些人了。
她态度很坚决,文修看着看着就笑了:“也是,看他们,费你的眼睛,不值得。”
文修:“走吧。”
云三驾着马车就要走,此时一股风chuī开帘子一角,让余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等等。”
文修:“怎么了?”
余岚又一次掀开帘子,看向某个摊子,那摊子上卖的小物件的轮廓和小贩的身形都像极了当初施舍给她一个包子的人。
她指着那处:“那小贩曾赠予我一个包子,我可否下去答谢一番。”说着就要将手上唯一的镯子取下。
文修拦下了她,直接喊来云三:“给那小贩一锭银子,就说文府中人回谢包子恩情。”
云三应是。
穿着破棉衣,把手揣在腋下取暖的小贩等云三好声好气地将银子递过来后好一会还傻愣着,他是万万想不到有此机遇的。
一时间狂喜,能过好长一段时间好日子了!
所以他这是转运了?听那人说的,好像还是那乞丐婆给他的银子…
小贩捂紧了手里的银子,决定今天收摊了!反正雨天也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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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过后,余岚彻底放下了心里仅剩的疙瘩,每日就在文府吃茶听曲,过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伺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