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宮。
咏儿从门外引着小太监们进来,将内务府新送来的夏衣抬进了暖阁。
等小太监们放下箱子,先后出去,咏儿进了偏厅。
她满意道:“从当众杖毙了来福后,下头这些人都听话多了,办事也利索了。”
言祈捻着针,一面绣香囊,一面笑眯眯看咏儿:“有些人手脚虽利索了,心里头却未必敞亮。”
自知言祈说的是铃兰,咏儿正色:“小姐且宽心,奴婢叫人盯着呢。”
见言祈点点头,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咏儿又松弛下来,打趣言祈:“啧啧,小姐回回绣这香囊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今日心情好?竟笑得这样高兴…莫不是…小姐真迷上了陛下?”
不等言祈说话,咏儿身后帘子一响,素素端了碗刚冰镇好的甜碗子进来。
“天儿越来越热了…”说着素素擦擦额上的汗,将甜碗子送到言祈手边:“小姐,吃些冰的消消暑。”
等站起身,素素又看向咏儿,接过方才她的话:“你真是的,非要拿小姐寻开心!明知小姐高兴是因为夫人要进宫了,你却在这儿扯些不着调的!”
“哪里不着调了!”咏儿吐吐舌头,也同素素一般站到冰块边上解暑。
算时节,盛夏已经过去,但北昭历来夏长冬短,从五月起,一直到中秋前几日,总要热上好一阵子,过了中秋才渐而转凉。
本来天这样热,是该到屏南行宫避暑的,但今年王婕妤有了身孕,不易长途劳累,便作罢了。
谁成想没奔波去屏南行宫,王婕妤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了。
宫里的冰十分紧俏,王婕妤一死,后宫的冰便几乎全紧着慈宁宫和渝妃了,眼下言祈偏厅里的冰,原不是后宫份例的,是李承景将修宁殿用的冰送了些过来。
言祈望了望屋子里的冰,想着中秋后几日也该凉些了,母亲来了也不必热着,若是天还热,她就厚着脸皮去找李承景再要些冰。
一晃有四个多月没见母亲了,先前听说母亲身子不适,也不知眼下好些了没。
———
八月十五。中秋。
一大早,言祈梳了妆往修宁殿去。
她的绣工实在是差。
本来答应李承景,过几日就将香囊送到修宁殿,这一转眼一个月了,她才将香囊绣好。
不过她是费了心思的。
因此前李承景陪她演戏,帮了她大忙,她绣香囊的时候虽是表情凄苦,心里却十分认真。
遇上绣得不好的,她也不嫌麻烦,拆了重绣就是,这绣五针拆三针的,一不留神就过了这么久。
言祈打量着手里的香囊,觉得自己的手艺比宫里的绣娘还好,连咏儿和素素这回都夸她。
越看她越爱不释手,竟有点不想送给李承景了。
可人已经到了修宁殿外,她懒得临时反悔,白白跑一趟又折回去。
转过宮道,往前走便是修宁殿。言祈和素素的脚步齐齐一顿。
“前头是……”素素没说完。
前头迎面走来两个华服男子,虽面孔远远看着陌生,但看通身的气派,身上又穿的是亲王服制,不肖说她们也知道是谁了。
今日只想着香囊终于绣好了,想赶在中秋晚宴前送到修宁殿,却忘了中秋禹王修王都会回京,白日要来先见过李承景。
言祈原想说“避一避”吧,毕竟她是后妃,迎面走来的禹王和修王虽是李承景的兄弟,但也是外男。
可言祈四下看了一眼,这冗长的宫道,两旁没半点躲避的地方,少不得是要碰面了。
言祈带着素素走到了宮道的最边上,让路给禹王和修王从中间过去。
然,这两位王爷并不理解妃嫔的顾虑,只看到一个貌美的女子过来,便放慢了脚步。
李承景生性对女色淡漠,北昭宮规也没有后妃和亲王正正当当遇上了,还非得退避三舍的规矩。
两个王爷慢悠悠的步子渐渐走近,到了跟前四五步远,言祈不能再视而不见,只得同他们福一福身子:“两位王爷德安。”
“免礼。”其中一人发话。
后妃虽是天子妃嫔,但说到底,除了皇后都是妾室,在亲王面前,她一个区区美人,只有问安的份,连头也不敢抬。
“这位想必就是言美人吧?”
言祈一惊
这没见过面的王爷竟知道她?!
她慢慢抬起一点脸,飞快扫了一眼说话的人。
此人面容与李承景有四五分相似,但他的眼神不比李承景凌厉,反多了些风流。
说起风流,那这位大概就是修王李承昀。
言祈垂目盯着脚尖:“修王殿下识得妾身?”
李承昀微怔,旋即笑一声:“美人不也识得本王么?本王虽远在允州,却也听过美人的名声。能让九弟为之与太后相抗,美人果然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