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其中心思旁人看得出,喝得微醺的修王却是不懂。
等禹王和李承景喝完了酒,他又举起酒杯,朝李承景道:“皇上有福,不仅有渝妃,更有言美人这样的女子相伴,实在羡煞臣了。”
此言一出,不仅李承景,在场诸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若说修王禹王识得渝妃,那不奇怪,渝妃进宫早,前几回中秋自然见过两位王爷,可言祈才刚刚进宫数月,位分也不算高,从未与修王见过面,怎的修王一开口就提起她?
修王喝了酒,正在兴头上,没注意众人的脸色,又道:“定远侯当年何等风光,飞英将军虽武功不如定远侯,出谋划策却是一等一,实属少年英才啊!”
冷不丁提起定远侯和飞英将军,大家的脸色越发僵得厉害。
李承景心下一沉,面上却是最先看向言祈。
她静静坐在位子上,只和大家一样,脸上微微诧异,并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可她紧攥着衣袖的手还是没逃过李承景的眼睛。
飞英将军。
他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从言氏父子战死,皇室冷淡言氏一门,扶持齐氏成为忠肃侯,大家都看在眼里,忙着讨好新宠忠肃侯,也没人去为落败的言氏挽回什么。
定远侯一生戎马,功勋卓著,他都被遗忘,又何况他那刚在战场崭露头角的儿子?
言旭的飞英将军是他亲封的,本来言旭从没去过战场,没有功名就不该有将军名号,可他还是封了。
他封了他飞英将军,他也不负所望,以诡谲多变的用兵之道屡立战功,本以为他会凯旋,可只过了一年,他就战死沙场了。
飞英将军一生打了十六次小战,三次大战,所向披靡。
唯一一次失败,父子俱命丧huáng沙,尸骨无存。
那一年言旭殚jīng竭虑,为北昭而战,而皇室肮脏的手啊,也是那一年,终究又伸到了遥远的边关。
他知道言旭有一个极宠爱的妹妹,也知道言祈有多依赖敬仰她的哥哥。
可是北昭已经没有飞英将军了,而他的阿祈,也再没有哥哥了。
“可惜啊…”修王叹息一声。转而又在众人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言祈,对她笑起来。
“言美人是定远侯的女儿,也是飞英将军的妹妹,不知除了娇娇美色,可也有将门风骨?”
第79章舞剑
众人惊诧过,这会儿又换上了看戏的表情。
说起将门风骨,自然不是说几句话能应付的,非要真刀真枪地耍几招,才能看得出。
将门后人妃嫔中不是没有,但大多身在将门的女子,虽也会些拳脚,却都是花拳绣腿,上不得台面,尤其在亲王面前。
亲王当年亦是皇子,都是习文练武样样不落,修王当年更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他的武功不会差到哪儿去。
在他面前表演,实在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上去丢脸罢了。
唐以菱看了看言祈的脸色,她知道言祈什么都能忍,可要是涉及她兄长,她便会被气血冲昏了头。
唐以菱抓着机会忙插话:“今日是中秋,舞刀弄枪只怕是不太好。”
赵婉玉立马抢话:“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表演罢了,点到为止,又没有危险。”
“好了…”李承景开了口,“宴饮是为团圆喜庆,不是为了看热闹,修王若想看刀剑,改日吧。”
修王也不qiáng求,只又看言祈一眼。
他的眼神总是风流不羁,这会儿里头又多了点惋惜。
好像在惋惜言祈美则美矣,却只是一个空空皮囊,内里没继承侯门半分傲骨。
又好像,他在惋惜飞英将军,天纵英才,一朝命丧,妹妹却只是一个花瓶。
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记定远侯和飞英将军,只知道言氏独女是个娇娇千金。
“皇上。”言祈松了攥着衣襟的手,站起身,“臣妾剑术不jīng,但若修王想看,臣妾愿意一试。”
“你…”李承景飞快地皱了下眉,本想拒绝,看着言祈眼中决绝,到底只点点头,转头吩咐魏平:“取朕的剑来。”
不一会儿,魏平将剑送到了言祈手中。
她站在殿中央,一寸一寸拔出宝剑。
不知是不是剑身辉映着满殿华光,又映入言祈的眼中,李承景只觉得她的眼睛好亮,鲜活得如同当年站在奉礼门外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常常挽着兄长的胳膊撒娇,说“哥哥在阿祈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所以此刻,她眼中发亮的,究竟是熠熠神采,还是想起那个人止不住泛起的泪光?
剑起。
长剑裂虚空,美人轻如萤。天子的宝剑似长在她手中,化作她手指。眼神所向,剑指长空,连翻飞的衣袂都似卷了狂风般,飒飒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