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最容易蹉跎光阴,十日时间稍纵即逝。
房门外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梁天睁开眼睛,神采奕奕。
清心铃铛,早在当初参加入宗遴选的时候,梁天便已经见识过,声音清脆悦耳,偏偏穿透力又极强,是武者最常用的唤醒之物。
随手一挥,源气卷出,推开房门,蓝溪走了进来。
“大人,明日便要举行会武,三宗弟子已尽皆到了。晚上黑石城主会在府中设宴,届时会公布会武的详细规则,大师姐嘱咐半个时辰后一同前往,我这才来叫你。”
“知道了。”梁天微微颔首,随后问道:“对了,你的新武器如何?”
蓝溪顿时难掩喜悦,抬手一摊,戒指微微闪烁,一杆长枪现于手掌,枪身银白、蟠龙纹雕,枪头蔚蓝、寒光四溢,端的一副好卖相。
“刘管事早早便送了来,这些天熟悉下来,威势颇为惊人。”
梁天伸手拂过,天机术悄然运转,顿时对长枪的情况了然于心。
就枪头的情况来看,铁大师已经摸索出星海石与云纹铁的最佳混合比例,虽不至于尽善尽美,但是此枪达到上品的层次,纵有瑕疵亦不多了。
“不错。”梁天给出中肯的评价。
“大人,铁大师对你可是极为尊敬,我可一点看不出喜怒无常的样子,看来传闻果然不可轻信。”蓝溪心情似乎不错,开起了玩笑。
“天下熙攘,皆是利字来往。”梁天浅笑,“他如此待我,是因为我给他的足够有分量,尽管他在铸造一道上很专注,但这份专注同样也是一种欲望。”
顿了顿,梁天定定地看了蓝溪一眼,继续说道:“人世间所有的付出,只有两个理由,利益和情感。”
蓝溪对上梁天的目光,没有说话,眼神有少许朦胧,看不清个中意味。
“蓝溪,你可能不懂,但是我并不需要你的忠诚。”梁天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蓝溪依然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看着梁天,看着这个将他从泥泞之中一把拽出的男人,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沉重的落寞与孤独。
蓝溪一脸正色,开口说道:“大人,我确实不懂,说来惭愧,我也曾自诩聪慧,却从没有看透过你。你的天赋才情、行为处事、人情手段,我都不懂,却只能叹服。”
“我知你当初助我,或是因为我之请求,或只是随手之劳,或希图我用这份感激为你效劳,但你从没有提过,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因为曾经被选择的我,才懂得那一束光的温柔与善意。”
“大人,我不懂你为什么不需要我的忠诚,但我只有忠诚和这条命能够给你,而且我能感觉到,你需要我。”
“我觉得你,太孤独。”
梁天微微动容,语气颇有些严肃:“蓝溪,用利益换取忠诚这种事,我做的太多了,我腻了,你懂吗?我不需要你的忠诚,更不需要你为我效死。”
蓝溪忽然笑了:“大人,我好像突然有些懂了,你似乎是对我有所担忧,甚至亏欠?”
梁天一时语塞,蓝溪说的没错,随着心中那道剑意越发醇厚,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也越发鲜明。
这么多年和蓝溪相处下来,他自然清楚蓝溪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性格又坚韧良善,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却整天以自己的奴仆自居,而且一副任劳任怨、以供驱遣的样子,尽管并不为外人所知,梁天心中总还是没来由地有些不适,以及少许的悲哀。
既然自己不认同这种“附属品”的关系,又何必糟践了蓝溪,又恶心了自己呢?
不过,蓝溪居然能够看出自己心中的那份孤独感,倒是让梁天有些宽慰了。
“蓝溪,我并非挟恩图报之人,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奴仆,鞍前马后,我自己的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去做。你可以选择做我的兄弟,也可以就此分道扬镳、前缘了了。”事已至此,梁天干脆挑明了,虽然这种观念所在的立场,蓝溪未必能够体会个中的弯弯绕绕。
蓝溪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强者不就意味着征服和奴役吗?”
梁天正色道:“那是暴徒行径,不分贵贱,万灵共生,才是正途。”
“你连那两族……”蓝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惊呼,随后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你的想法恐为此世不容。”
“所以呢?”梁天看向蓝溪,目光炯炯。
“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走走这荆棘之路。怕你一人,不堪重负。”蓝溪语气故作轻松。
“想好了?”梁天也笑了,蓝溪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蓝溪瞥了他一眼:“大人,这个话题以后莫要再提了,除非有一天你能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还叫我大人?”梁天一愣。
蓝溪面色坚毅:“我有我的坚持,我当你是兄弟,只是个称呼,莫再劝我。”
梁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倔脾气,有时候还挺讨厌的。
“随你吧,我自晓得,不会与他人说起。”
蓝溪微微点头,而后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敢有……那个念头?云州史的黑暗你不是早就翻阅过了?”
梁天沉默,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紫色的身影,他又不是个憨憨,青鸟、柳木的反常全都系于一人,小师姐的身份肯定非同寻常,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说起来,穿越而来,连自我洗脑都变得简单许多。
见蓝溪仍旧投来追寻的目光,梁天只摇了摇头,随口应道:“以后你便会知晓,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蓝溪看出梁天不想挑明,没有勉强,说道:“大师姐说会在客栈外等我们。”
梁天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青衫弟子服,考虑到是去赴宴,有心想要换一套亲传紫衣的,奈何戒指在徐鞅手中,自己空手而来可是诸多弟子都看见的。若是从怀里掏出一套衣物,委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左右这一路走来,衣裳还算整洁,梁天随手提起蔚雪剑,也不背负,当胸抱着,就这么和蓝溪一道下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梁天的错觉,他觉得蓝溪身上突然多了一圈强烈的气场,霸道、自信,若隐若现,并不张扬。
当然,梁天乐见如此。
来到客栈外,夏芷领着众弟子已经在等待了,徐鞅见到梁天,冷哼一声,怒目而视,这些天,梁天和徐昶的往事早就在弟子间传开了,他倒是索性不掩饰了。
夏芷知晓此事之后,也颇为头疼,不过看徐鞅一直没有动静,梁天也只在房间内修炼,鲜少出门,倒是逐渐放下心来。
梁天无视了徐鞅的目光,和诸弟子打了个招呼,走到队尾,不再说话。
夏芷见状,赶紧说道:“好了,人到齐了,我们这便出发前往城主府。”
“是,大师姐。”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城中腹地走去,与此同时,在另外两个方向,一群白衣绣剑、儒冠道袍的云剑宗弟子,以及紫云披身、装束散漫的紫云府门人也在赶来。
无巧不成书,三支队伍刚好在城主府门前碰了个正着。
云剑宗为首的弟子,面如冠玉、仪态儒雅、神采风流,宛如一个浊世佳公子。
甫一见面,便对着夏芷作了个揖:“夏姑娘,五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星沉?怎么还有你,我还以为你早就突破蜕凡境了。”夏芷冷着个脸,说出的话倒是极为泼辣,想来对这沈星沉是有些积怨的。
“夏姑娘有所不知,五年前一别,小生的心便也丢了,修为难以精进不说,更是寝食难安。今日得知能再见姑娘,才勉强提起三分生气。姑娘真真是小生梦中的人儿~”沈星沉仿佛听不出夏芷话中的嫌弃之意,直接就是一波表白。
好家伙,梁天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
“姓沈的,你他娘的别恶心老子,滚一边说悄悄话去,五年前便是这般,如今还是这幅德性,你是没见过姑娘家还是怎得?要不要来我们紫云府历练历练,我领你去魅魔的领地开开眼?”
夏芷还未搭话,那紫云府为首的大汉已经直接开喷,不得不说,话糙理不糙,理糙骂得好!
沈星沉闻言却不生气,反倒是轻笑一声:“小孟孟,今年你找到道侣了吗?不会还是单身吧,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的那种?要不要哥哥我……找个朋友教你几手,保管让魅魔族人人见了你都走不动道。嘿嘿嘿。”
大汉气得脸都红了:“去你大爷的小孟孟,老子叫孟虎,你等着,让我逮到机会,非得打得你叫爷爷。”
沈星沉也不理他,朝着夏芷露出一个还挺帅的微笑:“夏姑娘,咱不管他这只大傻猫,先进府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无聊。”夏芷冷哼一声,无视了沈星沉的殷勤,领着梁天等人,率先进了府。
沈星沉瞅着便要跟上,谁知侧面一阵恶风袭来,却是孟虎,直接撞了过来。
五大三粗的孟虎和清瘦柔弱的沈星沉,对比极为鲜明,紫云府的弟子一副胜券在握、看热闹的兴奋样子,反观云剑宗,却个个淡定无比,丝毫不见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