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树上,故作柔弱,气若游丝:“许是发烧了,我竟连过去的事情都想不大起来了。”
青年“嗯”了一声,反客为主:“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李一格。”
“年龄?”
李一格感觉这个剧本有点不对劲。
——就算是霸总人设,也不会问得这么直白吧!
但她眼下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是什么朝代、原主的身份又是什么,只能一五一十地答:
“十七。”
十七。
容清目光微动,chuī掉竹筒边缘的碎屑,站起身说:“你比我小些,就叫我爷爷吧。”
李一格:您好?有事儿吗您?
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可半明半暗的火光之下,男子表情沉肃内敛,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
不等她表明态度,容清就俯身,在她面前放下了一柄巨大的剪刀:“我去取水。”
离得近了,男人身上清冽好似晨间山风的味道扑面而来,馥郁而清新,像是早露、阳光和肥皂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还有点淡淡的腥。
李一格皱眉细嗅,确认这血腥气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眨眼功夫,她心里就已经替自己选好了剧本。
某知名江湖大佬被人追杀,沦落至此,身负重伤,偶遇天真烂漫的女主角。
二人相互扶持,日久生情,最终……
呃。
最终一般是不能终成眷属的。
也不是不能,是她看不到那里。
书院不肯让她付费看小说,加上后面的内容又充满了有悖于女德思想的làng漫元素,因而李一格只能看看前半部分,好让她“学会如何抨击这种放dàng的行为与思想”。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李一格心想:大多数女主都深谙穿搭之道,绝不会打扮得跟花母jī一样,所以她或许也有可能拿的是女配的剧本。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呢?
胡思乱想间,容清去而复返。
听到脚步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李一格机敏地靠在树gān上装晕,眼睛眯起一条缝,警惕地观察着容清的行为。
男人用几根树枝支起一个简易的框架,将竹筒搁在上面加热。
见她似乎睡过去了,又拿来一段竹子,细细地削了起来。
容清手很巧。
而且在李一格看来,他对刀具的把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要削断就削断,要留一丝就留一丝,要只打磨掉上面的毛刺,就一点旁的地方都不会伤到。
她静静地瞧了一会儿,男人也忙完了手中的活计,搁下新做好的竹筒,将煮沸的水取下,放到了李一格面前:
“先喝点水。”
“……谢谢你。”
她抱膝缩成一团,小口小口地喝了点热水,大脑虽然仍旧昏沉,但gān渴的喉腔得到滋润,身上总算有一处不那么难受的了:
“需要帮忙吗?”
青年放下竹节,又上前探了探她的体温。
李一格下意识要躲,却被容清扶住肩膀,缩也没地方缩。
冰凉的手不容抗拒地落在了她额头,一触即分。
他变戏法似的取出许多古装,抖开、铺平,搭起了一个再粗糙不过的chuáng铺:
“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李一格吸吸鼻子,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提了感冒发烧二件套,病中的困倦让她连睁眼都要费一番力气,因而也不逞qiáng,点头答应下来,在铺盖上蜷成了一个小球。
半梦半醒间,她一直在做噩梦。
先是几岁那年,一觉睡醒,就站在了通电铁丝网的这一边。
她连童年时期的记忆都没有,只能凭想象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好在没多久,她就认识了温眠。
她叫温眠“妈妈”,但温眠不肯。
所有小孩都说:“温眠嘛,很凶的啦,你这么讨好她gān什么?”
但李一格想,那是因为别人不懂“妈妈”的温柔。
“妈妈”确实很凶。
在她赤脚跑来跑去的时候会凶,她惹老师和保安叔叔生气的时候会凶,她碗里的饭没吃完的时候会凶。
但那都不是为了凶她。
李一格觉得,这些都只是“妈妈”保护自己的方法。
如果让别人插手进来,也许就不只是凶两句那么简单的了。
她固执地叫“妈妈”。
久而久之,“妈妈”对这个称呼也不再那么抗拒。
早早断电的深夜里,“母女”二人抵足而眠,相依取暖。
呼啸的寒风让李一格怎么都睡不着,“妈妈”便将她搂在怀里,银蓝色的月光里,流淌起“妈妈”哼《月光》的声音。
画面很快就变了。
温馨和平淡到底是奢侈,书院生活更多的,还是压迫与恐惧。
比她高出四倍还多的成年男人将她bī到角落里,拿出一颗快要热化的糖果,哄她去拿门卫室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