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们拜入宗门以来,还是第一回看见刑恩令。
加上他们身份不高,又不得宗门重点培养,自然不知与它相关的一应事宜。
听了李一格的话,最前面那人见无人说话,以为该是时候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连忙唾净口中裹着沙尘的水液,连连鼓掌叫好:
“哎呀,李师姐对道君的这一片爱重之心,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呀!”
见在场众人脸色愈发奇怪,他顿了一下,转而加大力度拍起了马屁:
“能有如此父慈子孝的画面出现,实在是我宗幸事!它既说明了掌门道君御下有方,又充分表现出了我宗浓厚的人情味和傲视其它宗门的人文关——”
“——闭嘴吧你!”
后面的萝卜顶着jī窝头赶上,狠狠地照着他脑袋上屈指敲了一记,冲姜骋的方向点头哈腰地赔了笑脸,又低声呵斥:
“蠢货,你看不出道君要杀李师姐吗!这是什么人文关怀,这是单相思!”
苦情女主李一格眼角抽了抽:……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自己做一些恰到好处的辩解,比如她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抖M,再比如她根本没有上赶着倒贴的受nüè体质。
话未出口,她便感到额头有些发痒。
顺着方向一看,和正面对着她的獬豸面具打了个照面。
意识到自己怜悯的视线被对方发现,三十六微妙的眼神扫过李一格,在大师兄身上顿了顿,似乎分析了一下本案是否存在三角恋的狗血可能,继而上移,停在了姜骋腰间的玉牌上。
——即便姜骋现在有极大可能是他要处理的对象,但只要案件没有盖棺定论,姜骋的地位就高过他。
他不能直视姜骋,也就错过了对方调色盘似的jīng彩表情。
怎么说呢?
李一格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
——是小朋友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她脑袋冷不丁被什么东西一敲,想去找凶器,听见一阵gān脆利落的风声。
短棍停在三十六手边,一副“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的乖巧模样。
旁边的主人也恍如无事发生,调回审讯的频道,煞气尽数涌出。
“细细说来。如有半点欺瞒,”从尸山血海中蹚过来的杀气冲向这波柔弱可怜的外门弟子,“格、杀、勿、论。”
最前头的蠢货吓得膝盖一软,趴到在三十六脚前:
“回、回道君的话,是另一个道君提着这个魔修过来,让我们上来找您。”
“另一个道君是谁。”
“弟、弟子不知。”
“外貌。”
“看、看不清楚。”
沉默片刻后,他迟疑地答:
“那位道君穿了条粉色马面裙,应该是位女长老。”
三十六抓棍的手一紧,声音发涩:
“他裙摆上可是绣了曼珠沙华?”
彼岸花?
李一格差点笑出声。
——真不知道这个剧本是哪一年的,竟然还有这种古早网红植物出场。
“弟、弟子没看清,”那弟子挠了挠后脑勺,“颜色反正是大红的,有huáng色的蕊,看起来挺妖娆的。”
三十六默了默:
“继续。”
“啊……那位道君还说,她已经抓取了这个魔修的记忆,放进了这块石头里。”
他在胸口处翻了翻,掏出了一颗灵石、一瓶基础丹药和一团皱巴巴的手帕之后,赶在三十六耐心耗尽前掏出了一面光洁的石盘。
【——这是万象镜,修仙世界一种重要的留影方式。】
李一格单击关掉了不请自来的说明框,继续紧张地思考着让剧情憋屈下去的对策。
不管她列出了多少个可行方案,思来想去,都不如给姜骋求情的这一条路好走。
——惨遭抛弃之后痴心不改,这简直太憋屈了好吗!
她如果是读者,一定会给这种不自重自爱的剧情打负的!
酝酿了片刻,她准备卡在三十六拿到万象镜那一刻开口。
她咕涌两下,调整好角度,紧张地追踪着三十六的动作。
在纯黑手套触及万象镜的瞬间,少女柔柔开口,唤了一声:
“师兄。”
三十六:?
他转过身,倒在地上的少女面颊绯红,眼噙热泪,坚qiáng、娇艳、楚楚可怜。
十二破裙被缚龙索紧束在她身上,裙摆怯怯铺开,几乎融进地上冷硬的大理石砖中,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被这不讲情面的灰白色吞没。
“别查了,师兄。”李一格低下头,半抬起朦胧泪眼,“此事是弟子的错,师兄切莫因此为难师父!”
说罢,她螓首低垂,娥眉蹙起,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伤心姿态:
“师父总归是我派长老,正道的中流砥柱,若是废去他一身修为逐至外门,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么?师兄照刑恩令所写执行便是,莫要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