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还得玩祥瑞

  不是应天巡抚吗?怎么又说成是苏松巡抚了呢。

  这就是个文字游戏,张文冕没把准刘瑾的脉,却切中了刘瑾的心结。

  刘瑾正为织造的事情烦恼,不管能不能符合心意,扯上总能带来影响。

  应天巡抚在坊间就真叫苏松巡抚。

  应天巡抚的职能范围很大,管着南直隶十府,苏松两府正好在这十府里面。

  而且苏松两府的人口钱粮税赋又占了整个南直隶的大头,可以说管好了苏松,就管好了南直隶十之八九。

  这也是刘瑾关心应天巡抚的原因,因为朱厚照南巡的主要区域就在这里,也会久留。

  刘瑾衡量过,他不可能跟着朱厚照南巡。

  一来朱厚照肯定要留人镇守,刘瑾是当然人选,二来离开了京城朝堂刘瑾也没法揽权。

  太监不是君主,必须依赖一套架构来行使权力,离了司礼监,出了京城,谁还认他刘太监。

  于公于私刘瑾都走不成,那皇帝身边的眼线就很重要了。

  朱厚照要长期脱离刘瑾的视线,刘瑾又怎能放心?必须有一个听话懂事还没威胁的人帮着刘瑾固宠。

  这个人选当然也得是太监,除了太监刘瑾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正好王赞和崔杲又在苏松,此二人是刘瑾的心腹,巧得不能再巧。

  用太监替代巡抚,不但把权揽了,还把心中的祸患给消了,又能盯住小皇帝,一举多得。

  张文冕还没有想得这么远,但他这么一说刘瑾心里就栽了一根刺,必须拨掉。

  张文冕还将刺再压深了些:“艾璞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江西南昌人。”

  这两条又是刘瑾的心结,刘瑾深恨南人,其中就有南昌人的加成,而成化十七年进士做到应天巡抚这个天下第一巡抚,说实话,艾璞进步的速度仅次于那些翰林院里的三鼎甲储相。

  其实也比大多数三鼎甲还快,除了那几个一致认为以后会当阁老的,比如杨廷和之流,艾璞远远领先于同侪。

  果然,刘瑾心痛了:“哼,这样的资历也能做到应天巡抚,还是个南人,可恨!”

  还没完,刘瑾下定了决心:“遇上了咱家,他的应天巡抚做到头了。”

  今天真是喜出望外,一个山东巡抚还悬着了,又一个应天巡抚掉下来,还解了心头之恨,张文冕爽快极了。

  刘瑾找到了出气口,还打算借给张文冕用用:“艾璞有什么过失?”

  既然张文冕都给对方上眼药了,那一定不少艾璞的材料,刘瑾等着喝汤。

  张文冕连沉吟都没有就答上了:“魏国公徐俌守备南京,与小民争讼田产,无锡民户告官,艾璞判令魏国公息争归田,可魏国公家银钱已付,民户未尝,徐家有人上京来告御状。”

  其实就是颠倒黑白,但没关系,现在刘瑾说了算,说它是黑的就是黑的,要整治艾璞的借口有了。

  还不算完,这道汤料还很足,张文冕备好了。

  “崇明县民间鸡生方蛋,中有猕猴,大如枣,县衙欲呈报祥瑞,却被艾璞拦下了,他还逢人便说祥瑞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刘瑾激动了,拍案而起,这一条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是心存怨望。

  咱们的正德陛下眼下不正装神弄鬼么?马上要南巡收拢人气,与龙气一道镇压灾疫,这不是最大的祥瑞了吗?

  为了镇疫,皇上宁可得罪了满朝文武也要改革漕运,现在有人说祥瑞是骗人的鬼把戏,那将圣上置于何地?

  艾璞的言行,必须是非议圣君,心存叵测。

  刘瑾与张文冕对望一眼,给了个准信:“明天就发旨将艾璞就地免职,再着令锦衣卫缇骑将其械拿进京,交予三司法办。”

  张文冕趴在地上,比小狗都乖。

  狗腿子有了小心思,又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救这个大臣打自己的脸,不救好像也是个能人,有些可惜了。

  但张文冕和刘瑾只想着挂在嘴边的肉。

  张文冕没有这么老到,先张了嘴:“刘公,应天之地比山东之地富庶,您说要给超过想象的待遇,那焦阁老举荐的人……”

  说出嘴,张文冕都带上了浓浓的羡慕,刘太监对焦守静可真太好了。

  可这一次张文冕猜错了,刘瑾断然否认了:“不,应天不适合他。”

  哎呀,这可就难猜了。

  刘瑾也没让张文冕猜,而是嘿嘿笑了,似乎都有涎液从嘴角流下来。

  “这两处咱家根本就不想再派巡抚。”

  刘瑾眯眯笑,有一种美味入嘴有爽感。

  张文冕却如承雷亟,原来刘太监想的比他大得多了。

  “文冕,咱家正想跟你商议,想要借重你的高见。”

  张文冕更伏贴了:“还请刘公示下,晚生必竭尽所能。”

  “士大夫任巡抚,哪怕是守静先生或至大所谏,毕竟隔着一层,不可能跟咱家一条心,咱家想着下面的镇守太监跟咱家最贴心,你以为如何?”

  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张文冕好悬压了回去,颤声道:“刘公高明。”

  没了督抚,可不就镇守太监一言而决么,但张文冕不敢说了,因为刘瑾的野心超出了张文冕的意料,十常待都不敢想的事情,刘太监竟然打算干了。

  但刘瑾想的实在是太合理了,易地而处,张文冕思度着如果自己是刘瑾也会这么干。

  而且也能干成,镇守太监不但能管政务钱粮,而且连武事也能插手,只要没有巡抚制肘,扩大权柄大权独揽一蹴而就。

  张文冕彻底的服了,自己枉称思虑缜密,其实还没摸到刘太监的边。

  刘瑾见走狗长时间不吠,也问上了:“为何不言?”

  还在磨牙,既然刘瑾要干,张文冕就在想如何干得更名正言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督抚本非常设,现在却越来越像前朝的中书行省,反而将布政使司的权限给夺了,确实可以废,还可以此为名。”

  好嘛,张文冕的计更毒,让地方的布政使司来出面,顶掉巡抚,还真的不用自己赤膊上阵。

  刘瑾轻拍手背,陷入了节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