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淮事多泥泞

  他说要查水表可不是开玩笑,水运情况的报表还真得张敷华来出。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错,至少米粮是源源不断地从淮安装船发运到开封了。

  就不知京中的顾佐得知今年的春漕被朱厚照咬下了一大口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相信沈沉鱼和王文素能把顾佐搞定吧,至少也可以倒逼北直隶的农耕。

  从吴家和沈家传来的消息是今年的春播情况很理想。

  有近三万顷的高产田,全都是以山药替代的,哪怕是五倍的产量,也基本上覆盖了缺口,朱厚照觉得能糊弄过去。

  吴落雁不好糊弄,好不容易等皇上落了单,到了开封却没“开封”,等于白来了一趟。

  亏得家里还帮朱厚照跑前跑后,结果照哥连小女子的心愿也不偿,想想也有些凄凉。

  也就王守仁和戚景通好过些,正率领大量移出黄泛区的民众像滚雪球一样朝着开封进军,浩浩荡荡,意气风发。

  他们也需要到淮河边上来乘船转运,半道朱厚照也遇上了,虽然心气挺高,不过他们得风餐露宿,也孤寒。

  朱厚照觉得春光明媚,兴致很高,他又有了新想法。

  黄河两岸是北低南高,当扒开了金龙口,河流重新北返后会在三角地带型成一连串的大型澄清湖。

  有了新的黄泛区缓冲,梁山泊等湖泊成型后不但淮水能变清,而且也可以趁机疏通淮河下游的出海口。

  最佳的方案是淮河和济水两路入海,不但解决了水量吞吐的问题,还一举摆平了淮河地区千年的泥沙淤积。

  朱厚照仍然不打算放弃从淮安装船走一段海运的念头,哪怕是偷偷来都行。

  登州造船场出的海船也得有去处不是,也可以弥补治河过程中漕河不畅带来的制肘。

  转过成山头就到了登州,一路上全在自己控制的区域以航行,在长芦大沽口登陆,这样的规划怎么看怎么舒心。

  如此漕运、海运都保住了,黄河的问题也解决了,还多了一道保险。

  只要张敷华在淮安像王琼一样组织起流民,来一次淮河清淤工程,把河道挖宽就行。

  那地界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原来是淮北盐场,黄河夺淮之后就荒废了。

  将淮河出海口重新整理起来,不但可以像长芦一样得到一片沃土,还能将新的出海口城市发展起来,且会落到朱厚照手里。

  翻开地图,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会发现从上海开始直到青岛,长长的海岸线竟然没有大港口大城市,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其实原本应该有的,黄河夺淮后带来了大量的泥沙,把淮河的入海口被堵上了,也就在朱厚照身后不久。

  现在朱厚照有机会解决这个问题,把黄河、淮河、淮盐的问题连动,趁着这些地域尚未开发,一次过抵定。

  想想以后的上海,朱厚照不能不激动。

  他的心情就像是激涌的河流,顺风顺水就飘到了淮安。

  一到地头就改揪心了,倒不是因为戴铣自作主张,而是因为张敷华那一头银发,保险不保险了,随时会熔断。

  站在宝应大堤上,看着旁边的白头翁,朱厚照指点江山的气概都息了下去。

  从京里出发时张敷华的头发还是半白的,眼下却找不出一根黑的来。吴杰的徒弟说张敷华食少事烦,睡不着。

  哪怕朱厚照是个昏君,可还是有些不落忍,毕竟他看起来也很圣明。

  就算是骏马也得喂精料呢,何况是一匹老骥,一不小心累死了,不但背骂名,损失的也是自己。

  淮华城还等着张敷华来建呢,朱厚照已经决定新的港口就以淮河和张敷华命名。

  望着淮河两岸一片泥泞的盐碱滩涂,还有那只孤影唳叫的白鹤,朱厚照的心也陷了沼泽。

  它只是来过冬的啊,眼下快走了,身边的这位也快走了,是什么让它形单影只呢?

  张敷华却浑然不觉,只为皇上的宏伟蓝图激昂不已,那随风飘起的丝丝白发,没来由给这苍凉的天水多染了几分寒意。

  倒春寒还没走哇,怎么办?

  去了一趟南京又回来的何瑭给出了方案,以何首麻和黑芝麻磨粉熬药汁浸洗,再佐以益脑的核桃、黑芝麻糊调理,或能壮气调神,将张敷华睡不着觉的毛病解决掉。

  何瑭叛变了,跟着湛若水走了一圈,他发现自己的兴趣不在于治国,而在于安民。

  在见识过气宗的种种“仙法”,再对比了日月堂的《心理学》、《唯物论》,又经历了数宗的折磨之后,何瑭决心投入吴杰的怀抱。

  咋串了呢?

  何瑭家里就有祖传的医术,他自己也对这个感兴趣,关键是营卫之学能调理阴阳,能给老百姓活命,再加上被“种苗”给镇住了,所以以后的杂学家立志要成为医学家,改专精。

  于是在去了南京报到后,何瑭又回到了淮安,原来是准备去开封找吴杰的,结果在淮安就碰上了。

  湛若水也没有非限定这群翰林要做什么,除非是像张邦奇、顾鼎臣那样由朱厚照亲自指定。

  日月堂内就是选择多,只要发挥作用就行,现在朱厚照哪哪都缺人,给了何瑭余地。

  吴杰为了考校何瑭,让他试着给张敷华一个治疗方案,结果很满意,何瑭正式加盟医宗。

  也顺手给朱厚照推荐了个人,曾经的苏州知府,唐寅的保举人,何瑭的河南老乡,现在的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延绥巡抚曹凤。

  曹凤可是唐寅的救命恩人,不仅力排众议录了唐伯虎的解元,后来发生了舞弊案,也是曹凤坚持上疏请求孝宗彻查,并为唐寅做保,才救下了唐伯虎的小命。

  可曹凤人比较直,年前的京察回京述职,别人都走刘瑾的门路,曹凤却企脚高卧,既不送礼,也不拜见。

  同僚劝他:“去见见内相吧,总是条门路。”

  曹凤却怼了回去,“哪有未见天子,先拜权阉的道理?”

  当时朱厚照还闹罢工呢,曹凤天子没见着,却因此得罪了刘瑾。

  加上原来因为唐寅得罪了梁储,导致所有的阵营都嫌弃他。

  曹凤现在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上官是刘宇,曹凤就被穿了小鞋,扔去了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