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点滴溯源头

  其实朱厚照有不把,不然也不会抢好了坑等着,陶琰和王琼都是西北人,当他们看到这本图册,明白黄河变迁来由时,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里面就有他们心心念念的复套以及如何重振西域,这可是重振西北开疆拓土的大图景。

  等定下了心绪,陶琰终于有了疑问产生,人都喜欢追根刨底:“陛下,此册何来?”

  都不需要朱厚照扯谎,王琼就帮圆上了:“廷信兄,此陛下师门秘录,不可示人。”

  陶琰的手不由自己主地往里收了。

  不过他还有疑惑,不在京中,陶琰的消息不够灵通:“师门?”

  王琼又越厨代庖了:“气宗,据说源出华山陈抟。”

  陶琰作大悟状,朱厚照干脆圆得像样一些:“追溯上去其实真正的源头是禹皇门下,这就是为什么册中能标列黄河源头的原因。”

  陶琰马上就跟着诵念:“《尚书禹贡》,禹导自乌鼠同穴山,润水出焉。”

  还真是功底扎实,看来对于治河下过大力气。

  朱厚照点点头,也背书:“《水经注》云,水出陇西首阳县渭谷亭南鸟鼠山。其实那不是黄河真正的源头,渭水只是黄河的旧河道,共工撞不周山天倾地绝,抬高了秦岭,黄河无处可去,北向瀚海。”

  说完朱厚照突然想起了些东西,兴奋地朝王琼嚷道:“其实渭水离洮水很近的,不足百里,如果建立渭水到洮水的陆上交通线,到金城卫不但近,而且快,还能用黄河绕过鞑靼的侵扰,直接打开西域的通道。”

  在看到了图册之后,王琼和陶琰也不再怀疑西域的重要性,水源在那,如果不控制住,那么河理黄河也就只能是舍本逐末。

  听朱厚照这么一说,王琼又凑到陶琰那去了,二人一起头碰头地考究起径流图,左看右看,掐出了指夹盖大的地方。

  朱厚照有分教:“图角那里有比例尺。”

  这么说王琼就明白了,他早在神机营时就学到了气宗这一套。

  口占了一番,王琼得出了结果:“八十里不到,确凿吗?”

  “绝对准,朕从京中出来就试过了度量图册,差不过数里地。”

  陶琰也激动了:“渭水可以一直通到首阳县,以这种改造过的漕船是能走的。”

  弘治年间陶琰是固原兵备使,固原卫就是九边之一,就在金城卫也即兰州的旁边,离着渭水、洮水都不远。

  王琼的反应能力也快得不得了:“如此复套易矣,以前只能仰攻榆林,后勤堪忧,打通这条交通线可以两路夹击,金城、宁夏、固原三卫还在上游,顺水而下,几不可敌。”

  朱厚照也认真也起来:“朕答应过韩文要复套,要振兴九边,朕更要拿回西域,不让汉唐。”

  【叮,妄开边衅,昏庸度+10】

  终于像点样了,圣明和昏庸混在一起,很难分得清。

  王琼和陶琰一起肃立抱拳应诺,连韩文案的内情都说出来了,朱厚照算是给他们掏心掏腹了。

  尤其是王琼,当他知晓朱厚照与韩文的“交易”,更是心情复杂。

  皇上所做的忍让远不是表面看到的东西,而他竟然就因为小小的武举就与刘瑾杠上了,将忍辱负重抛到脑后,实现是对不住皇上的一片苦心。

  王琼又作了个大揖:“请陛下放下心,必以治河唯要,余者皆不足虑,臣必披胆沥胆以求全功,定不记个人得失。”

  陶琰侧目,原来奸腻起来是忠直的,正派起来也可以是狡诈,学到了。

  朱厚照看到陶琰点头不已心里笑翻了,不怕王琼又拉着陶琰卷,上次大小二王相卷的效果就挺好,神机营现在都不用他操心。

  于是朱厚照指着陶琰手里的册子高屋建瓴:“不仅仅黄河,长江的源流也在那里,不管是清流还是浊流,都是大明的血管,江河不靖则无法供养全身,河源是华夏文明之所系,所以朕必须全功,镇服西域。”

  调门起得高号子才暗得响,王琼已然激动到面皮充血,浑身亢奋。

  王琼知道朱厚照的心大,但也没想到能大到这个地步。

  可这正是王琼梦寐以求的,镇压黄龙,平伏西域,这是何等的煌煌巨业。

  对了,想打下西域必须有兵,眼下活河会汇聚大量的流民壮劳力,这不正是为他王德华夺身定造的舞台么。

  想到旌麾一指,数十万人滚卷如龙的场面,王琼的胸中翻涌起难抑的波涛。

  河耍治,兵也要练,陛下曾经说过,会给他一支工军,没想到这么快就摆在了眼前,这功劳,王德华要了!

  王琼以权锤胸,行了个神机营的军礼,那张丑脸也多了几分棱角,意外肃杀坚毅,似乎能看了。

  “请陛下拭目以待,治河治军两不误,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河若溃,须先冲毁臣的贼躯,河得平,则十万大军铸就。”

  没这么偷跑的,陶琰抽了口冷气,认认真真地看了两眼王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丑了吧唧的货这么风骚呢。

  治河也就罢了,十万大军,开玩笑,这是军令状,能说着玩的吗?

  朱厚照却很满意,也来了个锤胸礼,仿佛此刻不是皇帝,而是一名军中将领。

  “好,朕信你,前秦符坚投鞭断流,朕也不逞多让,朕等着十万伏流军成军的那天。”

  这一君一臣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让陶琰一下子慌了。

  他想到攻开封时神机营迅捷如雷,轻松写意,心里猛的一紧,没准王琼真能做到。

  不行,不能让王德华专美,陶琰也肃颜整衣,神情俨然叠手交心:“陛下,臣愿立军令状,治河安民两不误,若荆首流离,地面不靖,臣愿提头谢之。”

  陶不愧是做个守备领过军的,看着斯斯文文,也能铿锵如铁,下去军令状来眼却不带眨。

  朱厚照高兴了,开怀大关,掉起书袋吟起诗来。

  “哈哈,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有二位卿家为朕开源清流,河患何足惧,雄兵唾手得,兴平几可闻。”

  这不就卷成了么。